錦衣風流

第三九五章 恨不生為鉆地鼠

黎明時分,戰斗基本結束;一場數萬人參與的大戰結束的有些草草,官兵甚至沒怎么發力,賊兵便消失無蹤了,因為倒戈的人數越來越多,剩下的也做鳥獸散,打著打著便沒人了。

諷刺的是,楊虎自己下令封了城門洞,原是防止官兵破城門而入,如今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導致雖然脫離戰斗下城逃走,卻無法出城,只能隱匿于城中。

宋楠倒也無需擔心他們會逃走,只下令立即搬開北城門門洞內的泥土沙包,讓城外大軍順利進城,同時嚴密封鎖城門和城墻,不讓楊虎齊彥明等殘兵敗將以逃出城的機會。

大軍花了兩個時辰打掃戰場,官兵死傷兩千余人,賊兵死傷五千余人,尚有兩千余倒戈的賊兵,在被解除武裝之后登記造冊,發放了盤纏讓他們回鄉。

在城中有搜索出數千名逃散的賊兵,他們沒有及時的投降,現在算是俘虜了,但其實他們也還是百姓而已,但宋楠說過的話不能更改,既然執迷不悟,便要付出代價。

這些人暫且關押,待整頓完畢之后押解往京城讓有司處理,他們中有的人將被砍頭,有的將被發配邊鎮充軍,有的則要成為終身的奴籍,這便是造反付出的代價。

齊彥明的尸體也在西城城頭被找到,他是賊兵的重要頭目之一,劉六劉七是天地二帥,楊虎、趙鐩、劉惠、齊彥明、刑老虎是劉六分封的五虎上.將,齊彥明伏誅,其首級也要送往京城請功。

然而楊虎像是銷聲匿跡了一般,城內的民宅搜索了個遍也沒見蹤跡;負責搜索的李大牛罵娘不迭,發恨多派了兩千人分為數十隊在城中篦子般的篦過去,結果在袞州東南角的一處小樹林中發現了異樣。

數千人秘密將西南角一小片樹林圍得水泄不通,宋楠聞訊趕來,李大牛拉著宋楠指著樹林邊的一道田埂道:“哥兒,你瞧著哈。”

宋楠瞪大眼睛看著那處土埂,半天沒什么動靜,剛要開口詢問,忽見田埂上露出一個頭來,一個黑乎乎的臉警惕的四下張望,緊接著將一筐泥土傾倒在田埂下邊的洼地里。

宋楠愕然低聲道:“這家伙在作甚?”

李大牛樂不可支,低聲道:“在等你來的時候我們已經看了半天了,感情這幫家伙在當地老鼠打洞呢。”

宋楠差點笑噴了:“打……打洞?難不成他們打算靠打洞鉆出城不成?這雄心壯志可不小啊。”

李大牛擠擠眼道:“是等他們忙活幾天再抓還是現在就抓?”

宋楠翻翻白眼道:“焉有時間等候,大軍即日便要開拔,去揪了那貨出來,這回給你個美差,帶著齊彥明的頭顱,押解俘虜和楊虎進城請功,這回你可露臉了。”

李大牛大牛大喜,起身帶著士兵圍攏過去,只見田埂下方的荒草從中已經被挖了一個大大的洞口,一旁的洼地里堆積了不少黃土,顯然從凌晨開始,楊虎便躲在這里挖洞了。

“喂,出來吧,別挖了。”李大牛在洞口上方跺了幾腳,洞內傳來悉悉索索聲響,顯然是驚動了洞內之人。

“出來吧,別躲了,真打算躲在里邊一輩子啊。”見里邊毫無動靜,李大牛急了。

半晌無聲息,李大牛火了,招手命士兵道:“點火,對付地老鼠辦法很簡單,煙熏必出。”

枯草點燃后,數名士兵撅著嘴巴往里吹煙,不一會洞里傳來沉悶的咳嗽聲,不久后有人大叫道:“別吹啦,咳咳……我們出來便是。”

士兵們移開火堆,不一會洞里緩緩的鉆出人來,一個兩個三個……跟變戲法般,一會功夫居然鉆出七八個人來,難怪這洞挖的這么快,原來人手倒是不少。

這些家伙一個個灰頭土臉,臉上身上全是黃土,也看不清誰是誰,而且一個個都長得不像。

李大牛焦躁道:“楊虎呢?自己混出來。”

幾個家伙默不作聲,李大牛連問幾聲,也無人自認,宋楠笑道:“這位替天行道的大英雄都自甘為鉆地鼠了,你還怎么指望他自己招認;全部砍了腦袋再說,總有一個是楊虎的腦袋,我們認不得他,那些俘虜總是認識的。”

李大牛笑道:“說的也是,來人,摁住他們,我來砍腦袋。”

七八名賊兵大驚失色,幾乎同時指向一名面目不清的賊兵異口同聲道:“他便是楊虎。”

宋楠哈哈大笑,楊虎咒罵連聲,踏步上前傲然道:“我便是,落于你們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宋楠呵呵笑道:“楊虎,你這是怎么了?幾個時辰之前你還有胡子的,怎地一眨眼變成太監了,居然對面不識了。”

楊虎羞臊的滿臉通紅,為了逃命他用刀子刮掉了胡子,從一個孔武有力的絡腮胡子變成了小白臉。帶著幾名親信隨從逃到無人居住的城中東南的田地里,準備挖個洞躲幾天。

他倒沒有打算挖通出城,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知道城中大軍數日內必然開拔,只要熬過這幾天的搜捕,等大軍一走,他便可出來悄悄脫身了,卻不料還是被發現了。

宋楠面色一肅,冷聲道:“上綁,帶走。”

楊虎叫道:“求給個痛快,給個全尸。”

宋楠冷笑道:“恐怕不能如愿了,進京審訊之后,我估計你不是車裂便是凌遲,也有可能是腰斬,總之肯定死得不那么順利。”

楊虎大罵道:“狗賊,死了也不會饒過你。”

宋楠甩手一個耳光打過去罵道:“這話留著跟泉下被你們禍害死的千萬百姓去說,去跟被你們這些反賊奸淫殺害的女子們去說,你從泉下惡鬼處能脫身再來找我報仇;若有那么一天,爺坐等你光臨。”

宋楠留下數百錦衣衛緹騎維護城中治安,等待朝廷派官員前來接收袞州城,同時,即刻命李大牛率兩千兵馬押解俘虜和匪首楊虎上京請功。

大軍整修一日,于次日午后開拔往南,南邊戰事正酣,劉六大軍正在飛云渡一帶展開兇猛的攻擊,形勢危急,須得趕緊解飛云渡之圍。

數日后,京城中接到袞州大捷的喜報,正德大喜過望,朝會上大贊宋楠,百官也松了一口氣,果然宋楠出手不凡,一戰便殲滅兩萬賊兵,且傷亡甚微,果然是沒有吹牛皮。

劉瑾強顏歡笑,心中極是抑郁,雖然朝廷大軍的勝利也是他們所期望的,但這功勞是宋楠所建便大不相同了,自己和宋楠已成死敵,宋楠的得勢便是自己的失敗;宋楠出征前強行逼迫朝廷廢止了自己的幾項改革之策,便是在當眾打自己的臉,若是不趕緊想辦法找回顏面,待宋楠功成回京,那便遲了。

在劉瑾絞盡腦汁的綢繆應對之策的時候,宋楠的三萬七千大軍已經一路橫掃收復濟寧,迫近賊兵盤踞的黃河北岸的沛縣。

沛縣南六十里黃河飛云渡口,劉六木然的站在河岸上,看著滔滔的黃河水不言不語;對面是徐州聚集的官兵兵馬,雖然自己的手頭有數百艘船只,但經過幾次嘗試之后,都無法突破官兵把守的渡口,本來若有足夠的時間,劉六完全有把握能拿下飛云渡率軍進入黃河以南。

但是,袞州失陷的消息打亂了他的計劃,他本想有十日的準備,打造更多的船只,可以一次性投入上萬兵力渡河,在上下游七八處同時渡河,便可打破官兵在對岸的封鎖;但袞州失陷之后,這一切都將成為不可能,因為大隊官兵正全力抄自己的后路,一旦被大股官兵纏上,黃河以南的官兵再渡河增援,自己這條命便要丟在這黃河北岸了。

“天帥,楊虎這個蠢貨兩日便丟了袞州,咱們可不能在此久待了,沛縣根本不足以憑之防御,天帥要早作決斷啊。”身旁的五虎將之一劉惠面目焦急的道。

劉六嘴巴一咧,臉上的傷疤顯得更加的恐怖,緩緩道:“劉兄弟,不許這么說楊虎,他也是盡了力的。”

劉惠忙道:“天帥教訓的是,這回官兵的主將可不是前番領軍的飯桶,咱們的戰力差了他們許多,兵器盔甲都差了一大截,確實難以抵御。”

劉六搖頭道:“這不是主要的原因,原因在我們自己身上,說句難聽話,咱們太猖狂了,這一路上咱們干了不少禍害百姓的事情,恐怕是失了民心了。”

劉惠愕然道:“天帥,既如此,從今日起咱們對百姓好一些,也安撫一下百姓,畢竟老百姓從心底里還是向著咱們的,咱們造反不也是打著劫富濟貧替天行道的旗號么?”

劉六忽然身子抖動嘿嘿大笑起來,斜視著劉惠道:“劫富濟貧替天行道?你也信么?咱們提著頭造反難道是為了別人?哼,老子們叱咤風云一會也夠了,管他什么民心不民心,咱們兄弟就是要睡遍天下女人,大口吃酒大秤分金,誰要是不服氣,便砍了他們的頭,干什么要替天行道?干什么要逼著自己劫富濟貧?這些老百姓都是一群草雞,全都是被人剝皮抽筋的命!瞧瞧他們,官府欺壓他們受著,我們的欺壓他們也受著,他們根本就是一群軟骨頭,他們的民心有個屁用!”

劉六聲音激動,吐沫飛濺到劉惠臉上,劉惠不敢伸手去抹,待劉六喘息一口氣,才趕緊插話道:“天帥明鑒,請天帥明示,現下咱們該怎么辦?”

劉六臉色陰沉,咬牙道:“自然有辦法,傳令下去,放棄飛云渡,撤兵往北。”

“往北?”劉惠道:“那不是跟官兵撞上了?”

劉六啐道:“微山湖中可藏百萬雄兵,我們這區區幾萬人難道藏不住?”

劉惠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環球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