壕溝內的慘象讓人渾身發冷,但更讓人膽寒的是木柵欄頂端冒出了賊兵弓箭手的身影,距離如此之近,弓箭的攻擊足以造成巨大的殺傷力;王勇當機立斷,喝道:“轟擊木欄,轟塌它。”
眾親衛舉火銃便射,數丈之隔,火銃威力無與倫比,轟鳴聲過后,寨門左近的柵欄轟然倒下,站在柵欄后方半中間橫梁上準備射箭的賊兵們有的被從欄桿縫隙中射進來的鐵砂子擊中,有的隨著木柵欄的倒坍而仆倒在地;知道火銃厲害的賊兵連滾帶爬的爬起來就跑,躲避開毫無遮攔的缺口處。
王勇大喝一聲:“王申趙義的第一小隊第二小隊保持火力壓制,其余人將尸體推入壕溝中。”
只見王勇手腳并用,將三四具尸體揣入壕溝之中,扭頭對還不明己意的親衛們吼道:“愣著作甚?這些家伙的尸體正好當墊腳石。”
眾人明白過來,紛紛將散落在周圍的賊兵尸首拖著往壕溝里扔下去,壕溝內的尖刺長達兩尺余,但兩三具尸體便可讓尖刺露不出頭來,本來便有數十名賊兵被釘在尖刺上,尸體扔下去后將半死不活的他們釘的更深,慘叫聲更是凄厲。
王勇不為所動,第一個躍下壕溝,踩在一具軟綿綿的尸體上,腳下傳來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王勇一刀刺下,終結了三明治夾心中那名刺穿小腹的賊兵的痛苦,帶著眾親衛踏上了堪比地獄之路的哭喊尸路,一路傳遞過來的尸首鋪成了一條人肉小道。在王勇帶著十幾名親衛攀上倒塌的寨門前的地面的時候,守在寨門左近的上百賊兵也開始轉身便逃。
當所有的親衛抵達賊兵營寨之中的時候,一場血腥的大屠殺開始了,營地中留守的數百賊兵看似數目龐大,但戰力完全不堪,竟被這七十余人拿著火器在營寨中追殺,轟轟轟火器之聲不斷響起,不斷有人渾身浴血撲倒在冰冷潮濕凍得硬邦邦的地面上。
一個個簡陋的木屋和茅屋帳篷被點起火來,半個時辰不到,賊兵大營小半的房舍均已起火燃燒,烈焰和黑煙直沖云霄,和陰沉沉的天上的烏云連接在一起,顯得極為詭異。
谷外,黑煙騰起天際便是進攻的信號,江彬和許泰下令對山谷之門展開攻擊;除了正面攻擊山谷的入口,陸完和譚章還分別率領一千官兵朝兩側的山峰上進攻,雖然攻上兩側山峰的幾率很小,但只要能讓賊兵相互不能顧及,承受多方面的壓力,目的便已達到。
狹窄的山道上,官兵們頭上頂著大盾往谷口沖鋒,像,像是一個個頂著龜殼的爬蟲;一千五百多賊兵弓箭手居高臨下在二十余丈高的山梁上.將密集的箭支傾瀉在長條形的狹窄地域。
木盾完全承受不住高空勁箭的射擊,幾乎每一只射中盾牌的箭支都能透過木頭露出尖頭來,還有的盾牌壓根承受不住數只箭的沖擊力,直接在官兵們的頭頂爆裂成四分五裂。
士兵們紛紛中箭倒下,一窩窩的尸體將本已狹窄的山道堵塞的更加難以前進;有少數幸運兒沖到了山梁下的大門口,雖是箭支的死角,但轟隆隆傾覆而下的巨大石塊讓他們連保證全尸也沒有可能。
居高而下從二十余丈高出落下的礌石,哪怕是拳頭大小,也足以轟掉官兵的半個腦袋。更何況都是大如磐石的巖石,更是連頭帶腳直接砸成一攤肉泥。
短短半個時辰,第一批進攻谷口的官兵五百人除了八十余人僥幸逃回來之后,剩下的全部葬身在這狹窄的死亡通道里。
江彬和許泰大眼瞪小眼,心頭咚咚亂跳,賊兵的箭支密集,火力兇狠,狹窄的山道又不能全軍攻上,這么一點點添油上去,一萬官兵死完了也未必能攻進山谷。
許泰叫道:“江兄弟,這么不成啊。”
江彬吼道:“那你說怎么辦?”
許泰道:“須得進入谷內的大都督帶人抄這些家伙的后路,我敢說山梁北面定有階梯,若是大都督的人能從后面攻上去造成山梁上守軍的混亂,我們便能得手。”
江彬道:“如何跟大都督通報消息?”
許泰令道:“吹號角吧,緊急號角響起,但愿大都督能明白我們的意思,另外我建議左右兩座山上加派兵馬進攻,在大都督進攻山谷背面的同時,若是能從連接兩山的兩側輔之以兇猛的攻擊,或可突破頂端山梁。”
江彬點頭道:“只能如此了,許老哥,你帶人正面進攻,我親自帶人攻擊左側山峰,狗娘養的,定要攻上去登上山梁左側,跟賊兵們來個面對面。”
許泰點頭道:“老江,那你可要小心些,山坡上的守軍更不好對付,陸完帶的一千人忙活了半天還是被弓箭壓制在山腳呢。”
江彬喝道:“我難道不如陸完?”
許泰無語,眼見江彬帶著兩千多人往左面的山坡攻去,回過頭來高聲下令:“吹緊急軍號,所有的號角手同時吹起。”
急促低沉的號角聲響徹山谷,震得人耳膜發抖,心煩意亂;賊兵營地中正四下追殺賊兵的王勇等人聽到號角之聲,望向谷口方向時,只見煙塵滾滾喊殺之聲震天響,知道是大軍在向谷口發動進攻。
王勇明白谷口的地勢便是十萬兵馬也休想能從正面攻擊得手,只要賊兵箭支檑石充足,絕對可以力保不失,本來想在營地中殺人放火,會迫的賊兵分兵前來應付,但半個時辰過去,賊兵壓根沒有援兵到達,兩側的山上,谷口的山梁上的賊兵都在全神貫注的對付谷外官兵,這是王勇不希望看到的。
“走,既然他們不來增援,咱們在這里追殺這些逃走的家伙們也沒什么意思,點了所有營寨,然后咱們去增援進攻谷口山梁。”王勇喝令道。
山梁上,劉六劉七和趙鐩等人膽戰心驚的看著谷中的一片火海,他們沒料到另有一只兵馬竟然潛入了谷中,將軍寨攪得一塌糊涂,三人的眼中都現出驚懼之色。
“六爺,怎么辦?要不要帶人手去滅了谷中的官兵?”劉七喘息著問道。
劉六搖搖頭道:“來不及了,再說我們人手也有限,寨中有八百人手尚且抵擋不住,咱們還能派多少人去救?這山梁上的一千五百人絕對不能動,兩邊山上的兩千人也不能動,除此之外我們再無人手了。”
“可若是他們從后方襲擊過來,那可如何是好?后方可是有山巖遮蔽的,咱們弓箭射不到,石頭砸不到,那可是大麻煩。”趙鐩驚慌的道。
劉七也道:“這倒不是大麻煩,更麻煩的是補給都在營地里,這么一把火燒下去,估計什么都不剩了,官兵若是知道這一點,恐怕不用進攻,圍上幾天便足以餓死我們了。”
劉六眉頭緊鎖,臉上的傷疤變得通紅,咬牙道:“不妨事,我去提了那宋楠來,逼迫官兵停止攻擊,逼迫他們給我們糧食和衣服,幸好我有先見之明,將宋楠關在地牢之中,那些攻進去的官兵定不知宋楠被關在何處。”
趙鐩點頭笑道:“六爺英明,幸而晨間我也將抓獲的二十名官兵全部殺了,估計那些沖進營地的官兵還不知道他們的頭兒被我們關在地底下。”
劉六道:“干的漂亮,現在我倒是希望營中的官兵能趕快趕來增援,這樣我就能順利的將宋楠帶來了。”
劉七道:“六哥,讓妹子跟你一塊去,妹子的武藝高強,興許能幫你一把。”
劉六皺眉怒道:“她?你還指望著她?這些日子天天數落我們的不是,盡說些什么我們舉事害了多少人之類的話,聽得我火大不已,若不是她是我的親妹子,我一刀便砍了她。”
劉七忙道:“六哥,妹子大小就脾氣古怪,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妹子年紀小不懂事,加上是女孩子家,一路隨我們看了那么多死人的場面難免心軟,便是男子怕是也受不住,你可不用跟她一般計較。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回頭我好生的勸勸她。”
劉六道:“勸有何用?都怪當初她心軟,本來答應了要替咱們刺殺官兵主帥的,在易州,這個宋楠放在她面前她卻自己放棄了,以至于我幾萬大軍壞在這個宋楠手里,我可是再也不信她了。”
劉七還待再說話,劉六擺手道:“莫提了,此事你莫管了,你放心,總是我親妹妹,我也不會怎么樣對她,只是她再壞我的事,我便不念兄妹之情了。”劉六說罷擺手,蹬蹬蹬順著山梁北面開鑿的石階縱躍而去。
幾名賊兵首領四下張望,愕然道:“大姑娘剛才還在這兒呢,天帥跟你們說話的時候她還在旁邊的巖石旁聽著呢。”
劉七一驚,探首往山梁下張望,只見到剛剛下了山梁的劉六匆匆奔往營地的身影,并未見其他人的身影,劉七靠在巖石上臉色發白,自言自語道:“妹子啊,你可不能干傻事啊,你現在要是干傻事,便是要了你兩個哥哥的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