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六三一章 報應快

晚間正德大帳內,錢太昌憤怒的指責宋楠行為歹毒,以演練之名行殺人之實,差點將自己和振威營五百士兵的性命全部斷送。

團營侯爺們也都紛紛附和怒罵,宋楠沒說什么,江彬許泰自然是忍不住跟他們對干起來,焦正泰和高虎也及時幫腔,雙方火藥味十足,甚至擼胳膊抬腿要當著皇上的面干上一架。

內閣首輔楊廷和出面怒斥道:“成何體統,圣駕面前諸位也太不自重了吧,不管出了何事,既然在圣駕面前提出來,便是要請圣裁決斷,皇上還沒說話,你們便開始鴰噪,豈有此理。”

眾人自知失禮,忙向正德告罪訕訕退下一旁,正德本托著腮饒有興致的看著眾人爭吵,忽然意識到需要自己來給他們評判對錯,于是直起身子咳嗽一聲道:“這件事朕其實已經知曉了,下午朕在左近山頂觀戰,看到有人以火攻攻山了。”

錢太昌悶聲道:“請皇上給臣做主,宋楠這么做是不是太過分?”

正德微笑擺手道:“稍安勿躁,朕來問問有關人等,宋楠這么做是否恰當。兵部尚書陸完,你給朕說說,規則上是否允許火攻?”

陸完出列道:“皇上,規則中雖無禁止火攻之法,但宋楠用此計未免有失考慮,若是一把火將振威營五百將士盡數燒死,這可怎么了得?”

正德點點頭,轉過頭來道:“宋楠,你怎么說?”

宋楠自始至終耷拉著眼皮,似乎沒把這些爭吵當回事,此刻方上前施禮道:“皇上,這還用我說么?陸大人都說了,規則上沒有不允許我用火攻之計啊。”

“可是宋大人,你行此計之時,便不考慮山頂五百振威營將士的安危么?”陸完皺眉道。

宋楠緩緩轉過身來,雙目炯炯瞪視陸完,冷聲喝道:“陸大人,本人如何考慮還用你來教么?你以為這是過家家,玩游戲?這雖是比武演練,但卻是檢驗京營真正的戰力如何,既然兩軍對壘,便要視對方為敵,下手毫不容情。否則朝廷花數十萬兩銀子舉辦這次大比武還有何意義?”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真個置對方于死地吧,真要燒死了振威營的五百人,你宋大人擔當的起么?”陸完做了兩年兵部尚書,膽氣越來越壯,早已沒了當日跟隨宋楠剿賊之時的唯唯諾諾。

“廢話,燒死了是他們活該,若他們的對手是韃子兵,還有機會回頭來理論這些?真是天大的笑話。當年新平堡之戰,皇上被困于新平堡烽火臺頂,韃子兵馬堆干草干柴燒了一夜,想燒死熏死皇上,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憐憫?如果大家還來討論什么是該不該的問題,我建議你們去跟韃子討論討論,瞧瞧他們是如何給你們答復的。”

眾人一片靜默,當年新平堡之戰這里很多人都知道詳情,皇上和宋楠劉瑾等二三十人被困九日,數萬韃子兵想盡辦法未能得手,硬是捱到援軍到達,可謂是險之又險;韃子當時無所不用其極,火攻、煙熏、射火箭、夜間攀爬偷襲,那一樣不是想要了人命,何曾有半分的憐憫之心。

“大明京營十數萬兵馬是我大明朝最后的倚仗,皇上和京師的安危盡皆系于我等之手,諸位卻是玻璃心瓷娃娃,說什么要有憐憫之心,要考慮后果云云,真是讓人寒心。戰場對敵本就是血與火為伴,性命都懸在褲腰帶上,若無赴死之心,還打什么仗?回家抱孫子摟小妾去來的正經,讓能扛住大明脊梁的人頂上去,這才是正經。”

宋楠語聲冷冽,倒像是上官訓話一般,將大帳中一干人等訓斥的啞口無言,寂靜中,正德緩緩的鼓起掌來,起身到宋楠身邊道:“宋楠,這話說的不錯,朕支持你。當年的事情你不提及朕幾乎都忘記了,現在想來,當年何其幸運,韃子何其殘忍。誠如你所言,要比便視對方為敵人,戰而勝之,不慮其他。”

宋楠拱手道:“多謝皇上理解,其實臣用火攻之時也是給錢侯爺他們留下了后路的,山坡東面是亂石坡,火勢是燒不到那里的,錢侯爺大可從該處安全撤離。若無這條活路,臣也不會貿然用火攻之策。不過錢侯爺今后可要學個乖,若是以后你真的和韃子兵對壘,撤退之際可不要狼狽不堪。圍三闕一是兵家慣用之策,你以為那是逃命的天堂,其實很有可能會落入敵人的包圍伏擊。你該感謝我沒有在亂石坡下方埋伏人馬伏擊你,否則你不但丟了寨堡,恐連兵馬也要盡數損失掉。”

錢太昌面如土色,撤退之時他沒有想到這一點,安全脫身之后他還私底下說宋楠不懂用兵,沒有在山坡下包口袋,沒想到宋楠其實是放了自己一馬罷了。

至此,無人在對此事有什么言語,但眾將領對這次大比武的性質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原來不是像以前經歷過的那樣做做樣子,而是需要真正用心的去對抗,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

下午的對陣結果沒什么意外,張侖的奮武營用強攻攻破霸州衛把手的寨堡,雙方都是硬碰硬的對敵,毫無花哨,一千兵馬出局了九百多人,張侖最后帶著十二名手下站在了寨堡之上。戰斗中,數十人摔斷手腳肋骨折斷,十幾名士兵被木刀木劍刺瞎了眼睛,可謂慘烈之極。

徐光祚的親衛營輕取敢勇營,同樣處于進攻方的徐光祚只遇到象征性的抵抗便占領了寨堡,連雙方的評判官都覺得很是詫異,但畢竟是演練,又不能要求他們死磕,只在心里懷疑雙方是打了一場默契之戰。

而宣府中衛卻沒讓高虎的顯武營過關,高虎已經很努力了,只可惜對陣悍勇無比的宣府中衛,他們沒有什么勝算;盔甲比別人好又有什么用?餉銀比別人高也顯示不出什么戰力上的優勢來,最終無力攻占寨堡,死傷人數超過對方,被判失敗。

這是唯一一場攻方的失利,以前是守城放占據優勢,現在卻是攻城方占據優勢,風水輪流轉,到底哪一方更具優勢,誰也不敢做出判斷。

次日上午,攻守互易的第二站,這一戰決定淘汰生死,九支隊伍中除了一只做壁上觀之外,其余八支將有四支面臨出局,這四支隊伍中.將只有一支可以通過抽簽復活,進入第三輪攻守之戰中。

錢太昌憋了一肚子的火,打算這一場揚眉吐氣,上一場都沒和宋楠真刀真.槍的交手便落敗,這一場自己是進攻方,神樞營的位置是確定的,要怎么玩完全是自己主動了。

來到戰場之后,錢太昌觀察了這座新的攻守戰場,不禁仰天長笑:“宋楠啊,宋楠,報應來的快,你不是說要視對方為仇敵么?這回我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輪到老子來燒你了。”

錢秀忙道:“爹爹,您真要燒么?這座山四面都是荒草坡,可沒有逃生之道啊,這一燒,宋楠可真要被燒死了。”

錢太昌低聲怒斥:“蠢材,你忘了你是如何被人陷害丟了成為駙馬的機會了么?就是此人從中作梗。而且此人不但壞了你的事,也壞了你爹爹的事,若不是他插了一杠子,爹爹現在恐怕都是團營總督了。燒死了也是他活該,快去準備。”

錢秀想了想咬牙下達命令,振威營士兵們開始準備火把,預備點火燒山;而其他戰場上也陸續冒起了煙火,這些人得宋楠的啟發活學活用,攻方均不約而同的采用火攻之策,一時間幾座山頭火光四起。

宋楠江彬許泰等人站在山頂的寨墻上,看著四周山頭均冒起火光來,均咂嘴搖頭。

“太沒創意了,這便都放上火了,這幫人難道就不能想點別的辦法么?”宋楠搖頭嘀咕道。

“兄弟,還是別替別人操心了,想想咱們自己吧,我們這座山頭是最容易用火攻的,錢太昌那老小子肯定要放火燒山了。”江彬翻著白眼道。

“不會吧,這一燒可沒退路,咱們可都要死,錢太昌不至于如此吧。”許泰道。

宋楠呵呵一笑道:“他怎肯放過這個機會,他一定會放火,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你,你干不干?”

“干,為什么不干,這可最解氣。”江彬許泰同聲道。

“那不就結了,他一定會不顧我們的死活放火的。”宋楠笑道。

“那咱們怎么辦?這里可救不了火,這些木頭見火就著,也無藏身之地。”

宋楠哈哈大笑道:“是時候展示神樞營真正的本事了,兩位兄長,集合人馬,咱們給他來個出其不意。”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