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盛夏,炎炎烈日之下,大軍行進的速度并不快;前方傳來的戰報顯示,莊浪衛已經失守,明軍退守碾伯所境內,固守大通河東南岸,防止韃子兵馬往南奔襲西寧衛,往東奔襲永靖,形勢可謂是十分的危急。````
但宋楠并未下令急行軍,他知道,最終戰役的焦點會擊中在寧夏鎮周邊,從戰略位置上而言,從突破嘉峪關往東南一路逼近之后,韃子已經深入了大明境內近千里,如此遙遠的路線對其補給線的壓力巨大,當韃子深入到甘肅鎮東南時,他們必會首選寧夏鎮攻擊,因為拿下了寧夏鎮便可使補給線縮短到最短,并可借著這個便捷的補給線為跳板,將觸角萬東南數百里外延伸開去。
所以,宋楠無視所有的干擾求救的消息,大軍左右不顧,直奔陜西腹地寧夏鎮南面的靖虜、固原一帶。并下令碾伯所一帶堅守的明軍四萬余兵馬隱蔽回撤,在靖虜、固原提前構筑防線。
這一決定出人意料,就連得到消息的楊一清等人也甚為費解,身在前線的陸完更是大發雷霆,稱宋楠人未至先怯戰,還沒到戰場,先丟了幾處衛所。聲言要將此事上報。宋楠毫不客氣的以鎮國大將軍的名義下達了命令,將數名拖延不退的將軍革職問罪,這樣一來,沒有人再聽陸完的話,七八日間,大通河東南岸的軍民紛紛回撤至后方數百里處的靖虜固原一帶,開始依托兩地的丘陵黃土地貌構筑工事。
其實所有的人心都是懸著的,宋楠這一決定不僅是放棄了碾伯所及其左近的衛所,還放開了大通河南岸,韃子很有可能南下攻擊西寧衛,因為西寧衛的北邊已經沒有任何的明軍抵抗力量了。但宋楠給出的解釋是,韃子攻擊西寧衛不太可能,要攻也是分兵小部去攻擊,西寧衛完全有可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守住,而韃子若在此時全軍南下攻擊西寧,其實是得不償失之舉。
西寧即便被攻下了,韃子也要耽誤起碼半個月的時間,而在這個時候,韃子想的一定是快速奪取寧夏鎮,保證補給線的貫通,那無謂的半個月幾乎會要了他們的命。
宋楠得出這樣的結論并非無的放矢,甘肅鎮淪陷之后,孤懸在韃子包圍之中的番鎮衛只有一萬多人守衛,但因地勢險要,韃子攻擊了數日便選擇了放棄,任由番鎮衛的一萬多兵馬呆在那里,韃子并非沒有能力攻下番鎮,而是他們不愿意耗費這個時間。這一萬明軍兵馬根本也不敢露頭,一露頭便會被吃掉,既然如此,還不如讓他么呆在那里,等拿下寧夏鎮之后,便可松一口氣慢慢回頭肅清身后的明軍。
七日后,江彬的振威營首先抵達靖虜,三千騎兵開進靖虜小城,和楊一清等人匯合一處,而宋楠和大隊兵馬尚在后方五十里處,要到天黑才能抵達靖虜。西北諸將急于見到宋楠,特別是楊一清,又數年時間沒見宋楠,又對宋楠的戰略安排有疑問,于是眾人挑燈夜等,酒菜惹了又涼涼了又熱,練武營到了、神樞營到了,外二軍也到了,可就是沒見到宋楠和一千錦衣衛騎兵的影子。
眾人心急如焚,問了后軍練武營提督許泰,許泰說中午的時候宋大人便帶著一千兵馬離隊了,下了軍令下來,要大軍按計劃抵達靖虜,扎營休整。
眾人大眼瞪小眼白眼珠子亂飛,韃子已經在百里之外,主帥卻失蹤了,這算是怎么一回事?不熟悉宋楠行事風格的西北諸將固然心中腹誹,江彬許泰等熟悉宋楠行事風格的貼身之人卻都明白,宋楠這一定是秘密的去做一些令人吃驚的勾當了,或許等下宋大人出現在城中之事,便會給人一個大驚喜。
但是,所有人其實都猜錯了,宋楠確實遇到了事情,不過這事兒有些難以啟齒;大軍行到慶陽的時候,王勇在囁嚅的告知宋楠,親衛隊中多了兩個人,在宋楠驚訝的目光中,兩個面貌清秀身著錦衣衛服飾的人被帶到宋楠面前,宋楠一眼就認出這兩個人,不禁拍著大腿怒罵:“胡鬧,胡鬧,這是在打仗,你們當是游山玩水么?王勇,你膽子不小,看來我平日對你太過放縱,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這要是傳出去,我豈不是要倒霉?大軍出征豈能攜帶女眷?胡鬧胡鬧。”
王勇唉聲嘆氣,又百口莫辯,這兩人一個是宋府的葉芳姑,一個是楊一清的女兒楊蔻兒,出征之前宋府諸位夫人便召了他去府中說話,要求安排一人偷偷跟隨大軍出征,照顧宋楠的起居。
王勇豈會答應,出征帶家眷那是大罪,王勇自然知道這是違規的行為,但無奈宋家眾女給出的理由充分的很,鑒于宋楠在剿滅劉六劉七和安化王的戰斗中都有不顧生死涉險的經歷,宋家眾女竭力要求有人能遏制宋楠這種懷習慣;宋府的素兒夫人更是有理有據說了一大堆,分析了宋楠喜歡涉險干事的可能性,反問王勇有沒有辦法阻止。
王勇撓破了頭皮也想不出阻止宋楠的辦法,宋大人確實喜歡搞個人英雄那一套,還喜歡親力親為,別人去他還不放心。自己是他的屬下,阻撓也是無用,宋楠一句軍令如山便可讓他們閉了嘴;而如今宋楠的命可比什么都金貴,面對的又是韃子重兵,再玩那一套危險的把戲,很可能會玩出毛病來。如果宋家一名女子隨軍能阻止宋大人再干冒險的事情,那倒是可以考慮的,只要做的隱秘,跟在宋楠身邊,別人也看不出來。
百般無奈掙扎,加之宋府眾夫人各種言語刺激勸說,王勇完全招架不住,最終腦子一昏居然答應了她們的請求,人選自然是葉芳姑最為合適,她年紀長,行事穩重,又有武功,更是宋楠的兩個龍鳳胎子女的母親,更是最早跟著宋楠的人,她的分量在某種意義上比小郡主都重。
事情安排好之后,事到臨頭之時,又多了個楊蔻兒,她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兩年沒見爹娘,爹爹楊一清就在西北戰場,這次怎也要順便去見一面,不然萬一出了什么事情,連最后一面也見不到。
王勇也是無可奈何,破例這種事就像是做某些事一樣,男人信誓旦旦的說只做一次,但其實有一便有二,下回見面第一個念頭還是辦那件事;既然已經破了一會例,再破第二回也沒什么了,心理上的罪惡感也輕了許多,索性又準備了一套錦衣衛的服飾讓楊蔻兒也隨行了。
為了不讓宋楠發現,直到七日后遠離京城千里之遙的時候,王勇才在葉芳姑的允許下將此事告知宋楠,所以才有了剛才那一幕。
“你……你……太不像話,婦道人家不在家里呆著,易兒和雙雙誰來照顧?跟著瞎跑什么?”宋楠指著葉芳姑大怒道。
楊蔻兒嚇得泫然若泣,葉芳姑呼啦丟掉頭盔,滿頭青絲在風中飛舞,壓根也不理睬宋楠,笑道:“哎呀,可算能丟了這勞什子了,這幾天我頭皮都被箍的生疼,蔻兒妹子,快脫了頭盔,舒服的很呢。”
楊蔻兒偷看宋楠,不敢動彈。葉芳姑一把抓住她的頭盔取了下來,笑道:“如何?舒服么?找個地方洗洗頭,頭發都餿了。”
宋楠鼓著眼睛像個大蛤蟆,看著眼前無視自己的葉芳姑,咂嘴道:“姑奶奶,你們這是教我授人以柄啊?你們跟來作甚?馬上就是打大仗了,你們簡直不讓我省心。”
葉芳姑瞥了他一眼道:“跳什么腳?說半天不理你,你還沒完沒了了,我們已經來了,怎么著?不然你送我們回京城?”
宋楠長嘆一聲無語,指著王勇道:“這件事交給你,這兩人你怎么帶來的,怎么送回去。”
王勇扭屁股就跑,宋楠叫道:“哪跑?你敢抗命?”
話音剛落,王勇已經不見了蹤影,宋楠氣呼呼的看著兩女,葉芳姑笑盈盈的看著他,三人六目在對方身上打量來打量去,都沒話說。
半晌后宋楠長嘆一聲道:“戴上頭盔,繼續扮男人,我可不想讓眾將知道此事,你們跟著我呆在最后,等他們全部睡了,再瞧瞧情形偷偷進城;哎,想我堂堂鎮國大將軍,竟然受你們所挾,真是沒天理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