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風流

第六九五章 運籌帷幄

宋楠裸的譏諷和嘲笑,像是一柄柄尖刀刺入眾人的心里,在座都是西北巨頭,都是一方舉足輕重獨當一面的人物,韃子的兇猛攻擊逼得他們節節敗退,本來已經是一件窩火之事,新任主帥毫不留情的諷刺更是讓他們氣炸了肺。冰火中文binhuo一般而言主帥上任總是要寬慰一番手下眾將,搞好彼此間的關系,這位倒好,直接上來扇耳光。

“我知道你們心里定然不忿,沒辦法,宋某就是直性子,說話就是這么直性情;你們定然要說什么韃子出其不意,火器兇猛,我方謀略失當,朝廷支援不及之類的話,在我這里這一切都不要說,打不過就是打不過,敗了就是敗了,事實就在眼前,找理由又有何用?”

眾人滿肚子怒火,但卻不得不承認宋楠說的在理,成王敗寇,結果決定一切,現在的局勢如此,還不是這幾個月來不斷的失敗造成的,說什么都沒有用了。

“宋某本不愿來此趟這趟渾水,但皇命在身,又干系到我大明社稷的安危,便是不想來也要來;你們該私下里了解過宋某的過往,當年新平堡之戰,就是你們面前兇悍無比的韃靼小王子把禿猛可,率數萬精兵硬是沒能打得過我三十余名親衛。你們當中肯定有人心里在說了:還不是你占據了險峻地勢之利云云。沒錯!所謂打仗,可不僅僅是你來我往一刀一槍,打的就是謀略手段,比的就是誰有本事克制對方,一切的結果都是有原因的,而非純粹靠運氣。”

“你們定然不忿我初來乍到便將你們貶的一無是處,那是因為你們沒有表現出我大明將士的精神來,除了挨打,你們沒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應對措施,這便是我對你們不敢恭維的原因。不過,從今日起,你們有了為自己正名的機會,如果你們能表現的像個男人,能重新奪回丟失的榮譽,宋某當著全軍將士面給你們道歉,而且是以最誠懇的態度向你們道歉。”

眾將沉默少許,有人開始叫道:“大將軍下命令吧,我等便是戰死沙場也不后退一步。”

“對,請大將軍下令,我等誓與韃子決一死戰,絕不后退半步,他奶奶的,氣炸了老子的肺。”

宋楠臉上露出微笑來,淡淡道:“總算你們還沒失去血性,好了,閑話少敘,現在請哪位將軍給我詳細講一講目前的局勢,韃子的動向;來人,準備沙盤,今夜恐怕諸位都不能睡覺了。”

眾人一致推舉楊一清稟報目前的局勢,雖然一路上都有軍報傳遞,但畢竟所言都是大略,真實的情形要復雜的多;在按照靖虜以西的地形擺好沙盤之后,楊一清指著沙盤上的地形詳細介紹目前的局勢,宋楠手拿小紅旗和小藍旗隨著楊一清的講述在沙盤上做出標識,神態認真之極。

“大將軍下令放棄碾伯所和大通河南岸之后,韃子八萬大軍趁勢東進,現在已經抵達靖虜以西六十里的野狐嶺和大松山一帶。探馬回報,韃子似乎在停軍休整,并無東進的趨勢。現在的形勢是,韃子八萬兵馬,我軍八萬兵馬,兵力已經持平;韃子的優勢在于其火器厲害,之前他們的慣例是,開赴數里之外,先是火器轟炸城池,之后才是戰車戰馬推進,攻入殘缺的城池,逼迫我們與之正面作戰。而我大明軍隊恰恰善于依托地勢防守,不善于打正面作戰,故而勝算不大。”

宋楠在沙盤上代表野狐嶺和大松山的小沙包上插了兩面小綠旗,咳嗽一聲道:“楊大人,我插一句,我讓你們放棄碾伯所和大通河南岸你們定以為不妥,有人說我不戰便怯敵,我只能說你們眼光不遠,這一次我們要正面阻擊韃子威脅寧夏鎮一帶,以碾伯所和大通河南岸開闊的地勢,顯然于我們不利。諸位看看靖虜城和大通河南岸的地勢比較,野狐嶺以西大片的平緩地帶,韃子的騎兵縱橫來去,更適合他們作戰。而且背靠野狐嶺和大松山,顯然我們想全身而退都難,我選擇在此處阻擊,便是因為野狐嶺以東的地勢多山。雖然通往靖虜的山谷平坦,但我們能一清二楚的知道韃子會從何處進攻。除了這一條道路,他們不可能翻越兩側連綿的山地繞到側翼攻擊。更重要的是,靖虜之后的固原更是我西北糧草物資集散中心,我軍補給輕松,便于堅守,這便是我的用意。”

眾將看著一目了然的沙盤地形暗自點頭,純理論上而言,大將軍所言是對的,韃子以火器攻擊城池摧毀城池之后,大兵團的作戰不可避免,野戰還是在山嶺地帶,限制韃子騎兵的優勢為好,看來眼前這個大將軍是下了不少功夫研究的。

楊一清點頭續道:“現在的問題是,韃子遲早要大軍進攻靖虜,他們的火器是個極大的威脅,以靖虜城的城防,根本就是挨炸的份兒;非我長他人威風,這種火器本人還是頭一次見,在座的諸位將領也是頭一次見,呼嘯而來,遍地開花,彈藥中夾雜鐵片鐵蒺藜瓷片鋼柱等物,每一彈都要傷亡數十人,方圓十幾丈范圍之內都不能幸免,著實難以防范。而在這樣的打擊之后發動的迅猛進攻,更是讓人難以抵擋。”

宋楠咬著下唇想了想道:“明日起靖虜城百姓盡數撤離,軍隊也不得駐扎此中,留少數兵馬立于城頭迷惑韃子哨探。”

“那所有的兵馬駐扎何處?”

“成建制駐扎于兩側山谷之中。”

“大帥的意思是要躲避韃子的轟炸?”

“當然,明知其火炮兇狠,還留在城里挨炸,不是犯傻么?這是六月里,又不是寒冬臘月,軍隊駐扎在野外露宿也無妨,我要給韃子玩個空城計。”宋楠咬牙道。

“韃子遲遲不動是什么情況,莫非知曉了我援軍前來?”江彬忍不住問道。

楊一清道:“大軍的行動韃子必會探知的,不過以韃子的性情,該不會懼怕和我大軍正面作戰,我擔心韃子再耍什么詭計。”

宋楠搖頭道:“那倒不一定,韃子的補給線漫長,經過前段時間的大舉進攻之后,糧草彈藥都需要補給,而番鎮還在我們手里,韃子需要從肅州嘉峪關一帶的補給線補充,當然需要停軍等候。這便是韃子為何不南下攻取西寧衛而直撲寧夏鎮的原因。拿下了寧夏鎮,他們就解決了補給的問題。寧夏左近的河套可是他們的糧倉呢。”

“既如此,我等為何不趁韃子糧草彈藥不繼之時主動出擊?”一名將領問道。

“蠢的很,大將軍都說這只是判斷,焉知韃子不是故意引誘?再說了,都說了野狐嶺一帶地勢不利我軍作戰,你的耳朵在打蚊子么?”江彬斥道。

那將領灰溜溜的縮回了頭。宋楠微笑道:“不用急,韃子耗不住的,若他們突然撤兵,那我們便可追擊,他們停下休整,那便是進攻的征兆。他們休整期間,我這里也有事情要布置,他們不是火器厲害么?我大明的火器也不是吃素的。張寧何在?”

張寧因為身份特殊,這才有資格以盞口將軍營千戶的身份列席會議,但他可沒有說話的權利,聞聽宋楠點名,他倒是嚇了一跳。

“卑職在。”

“明日起,所有盞口將軍炮都需運往兩側的山頂,咱們的射程不遠,只能居高臨下。這一次不用憐惜這些鐵疙瘩,打到報廢為止。明日我同你親自勘察擺放位置,還要做好掩護偽裝的的事情。我會讓王勇率錦衣衛親衛騎兵這幾日封鎖方圓二十里的地方,驅逐韃子哨探。我們這幾日所做的安排,不能讓韃子知曉。”

“末將遵命。”

“李大牛何在。”

“大將軍,卑職在。”

“明日放出所有訓練好的鷂鷹,韃子喜歡用鷂鷹盤旋偵查,用咱們的鷂鷹驅逐他們的,讓他們的天眼也瞎了。”

“俺知道了。”

“楊大人。”

“下官在。”

“明日城中百姓疏散之事由你組織,要有條不紊的進行,百姓不能挨餓,必要時用軍糧賑濟。你要派專人將所有從西北撤回的百姓護送至固原,通知當地官府好生安置。”

“下官遵命。”

“神樞營同知馬鳴聽令。”

馬鳴上前拱手稱諾。

“交代你的事你可記得?明日晚間開始,你須得親自安排此事,所需的物事來我中軍司庫領取,記住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那些玩意可不管敵我,傷了自己人便不好了。”

馬鳴拱手道:“大將軍放心,卑職知道厲害。”

眾人一頭霧水的聽著宋楠和馬鳴的對答,不知他們說的是什么,宋楠也不解釋,伸了個懶腰道:“天快亮了,我看今日便到這里吧,大伙兒回去睡一會,天亮之后有大堆的準備事宜要做,散了吧散了吧。”

眾人這才看向廳外,發現天色已經蒙蒙亮了,于是一個個退出去各自回營休息。楊一清留了下來,宋楠知道父女團聚的時候到了,楊一清肯定要帶楊蔻兒回去相聚的,表面上的訓斥雖然無情,但畢竟是父女情深。

宋楠打著阿欠回到房中,脫光衣服,任葉芳姑用熱水將全身擦洗干凈,一頭扎到床上,不久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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