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歸

第269章 我是你的誰?

謝堯一個勁地咳嗽。

許是咳得自己都覺得有點假,忙吩咐謝明淵:“給殿下斟茶。”

“殿下,喝茶。”謝明淵起身倒茶,又心虛地把點心推到趙璟桓面前,語無倫次道,“這點心是剛做的,我記得您喜歡吃紅豆餡的,所以讓人多放了紅豆泥,外面的酥皮兌了牛乳,外酥里糯,您嘗嘗,挺好吃的。”

謝庭這才回過神來,訕訕道:“我是隨便問問。”

“我可以把陳世子先放出來,但是蕭大將軍的案子,你們還是不要過問的好。”趙璟桓把謝明淵放到他面前的點心,往外推了推:“你們都是在官場上跌打滾爬過的人,應該明白有些事知道得多了并不好。”

“是,是我們逾越了,還望殿下不要見怪。”謝堯忙起身,長揖一禮,“陳世子的事情,有勞殿下了。”

因為女婿的事情,他們家這個年都沒過好。

要不是心疼女兒,他也實在是厚不下這個臉皮來。

“多謝殿下周全。”謝庭和謝明淵也紛紛起身,尤其是謝庭,眉眼間皆是得意之色,之前他什么事都仰仗大房,仰仗大哥來給他處理,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大哥終于有用到他女婿的這一天了,從此以后他在府里終于可以昂首挺胸地走路了。

況且,有這么個女婿在,以后他再娶繼室,也得挑挑揀揀的。

沒辦法,誰讓他是景王殿下的老丈人呢!

男人們的宴席開在前院。

顏有生忙著離京赴任的事,酒席到了一半才匆匆趕來,直說自己遲到了,甘愿自罰三杯,陳宏文的事情解決了,氣氛異常輕松,加上趙璟桓平易近人,絲毫沒有景王的架子,場面愈發親近,每人都不自覺地多喝了幾杯,相談甚歡。

謝錦月來得比顏有生早一些,給顧老夫人和魏氏請安后,便去了瀟湘閣見吳姨娘,吳姨娘聽說謝錦月要跟著顏有生去離京赴任,很是傷心,抱著女兒哭了一場,從此一別,天涯海角,要想再見一面,真的就難了。

“姨娘莫傷心,夫君待我甚好。”謝錦月紅著眼圈安慰吳姨娘,“雖說婆婆有些氣盛,動不動就挑我的毛病,但夫君總是向著我,我倒也沒受多少委屈,何況這次赴任,公婆暫留在京中,先不跟著我們去,我跟著夫君去,也少受些氣。”

顏有生雖然容貌不佳,但對她還是不錯的。

就是她那個婆婆明顯是小人得勢,動不動就譏諷她不過是個庶女,也沒多少嫁妝,還不如之前媒婆給他兒子提親的那誰誰,讓她好生氣憤。

但顏有生總是勸她,說他爹娘為了供他讀書,吃了不少苦,如今總算苦盡甘來,讓她多擔待。

而她初為人妻人媳,只能忍了。

“那就好,那就好。”吳姨娘心里也算寬慰了些,“你要記得時常寫信回來報個平安,姨娘也就放心了。”

母女倆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薛媽媽來催,謝錦月才依依不舍地離了吳姨娘,去了盛寧堂吃席。

見謝錦月眼圈發紅,魏氏笑道:“三姑娘放心,你放心跟著顏大人去赴任,你姨娘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們不會虧待她的。”

“你如今已經出嫁,伺候好夫君才是頭等大事。”顧老夫人看看謝錦月,又看看謝錦衣,正色道,“有能力的幫襯一下娘家,沒能力的照顧好自己的小家就是,看你們嫁的好,祖母就放心了。”

“是,多謝祖母母親教誨。”謝錦月勉強笑道。

“三妹妹,快吃這個。”何清婉把她愛吃的水晶丸子換到她面前,笑著招呼道,“這些日子有沒有想念咱們府上的水晶丸子?這可是你最愛吃的。”

“想,做夢都想。”謝錦月咬著水晶丸子,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扭頭看了看謝錦衣,笑道,“五妹妹,之前咱們姐妹之間的不愉快,你可不要放在心上,都是姐姐不好,你多擔待。”

雖然她出嫁不過一個月,但是已經被她那個婆婆鬧得沒了脾氣。

現在想來,還是沒成親的時候好,起碼,也不用動不動就站在廊下立規矩……

“三姐姐多慮了,咱們姐妹之間從無嫌隙,何來擔待一說?”謝錦衣莞爾,“三姐姐跟著三姐夫離京赴任也是好事,有空記得常寫信,免得我們掛念。”

之前小姑娘之間的吵吵鬧鬧,現在看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小事。

“看到你們姐妹和睦,我也就放心了。”顧老夫人欣慰道,“五姑娘,不管之前有什么磕磕碰碰的,咱們總是一家人,你得多提攜提攜你的姐妹們,你好了,她們也跟著沾光,她們好了,你也安心不是?”

“看祖母說的,五妹妹又不當官當將的,如何提攜姐妹們。”不等謝錦衣開口,何清婉笑吟吟地給顧老夫人布菜,繼續道,“俗話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各家有各家的不得已,縱然是五妹妹,也不能隨心所欲不是?要我說,這升官發財也得靠個人機緣,俗話說,小富靠勤儉,大富靠運氣,一味地靠別人提攜也是不成的,何況,咱們有老夫人替咱們坐鎮,以后啊,姐妹們自然都是誥命夫人的命,大家說,是不是?”

“你們聽聽,我才說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等著。”顧老夫人笑著拍了拍何清婉的手,“那就承你吉言,讓她們個個都當誥命夫人,你這個當嫂嫂的,也好跟著沾光。”

眾人一陣笑。

謝錦衣笑而不語。

她覺得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聊聊家常什么的,就挺好的,動不動就說這些,當真讓人心生不悅,就算是顧老夫人不說,但凡姐妹們有事,她又不是不管,陳宏文的事情,雖然她沒有去求趙璟桓,但永安侯徐沛一直在關照著陳宏文,并沒有讓他受委屈,她覺得她也算是盡力了。

轉念一想,顧老夫人原本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性子,她又何必在意一個并不疼愛自己的祖母的這些話,她說她的就是。

謝錦如坐在邊上,絞著帕子,很是郁悶,她們倒是一個個地嫁了,留下她一個人守孝當老姑娘,這也太不公平了,說什么誥命夫人,她的親事八字還沒一撇呢!

之前謝庭倒是替她張羅親事。

但是謝庭眼光太高,想把她說給工部侍郎的次子為妻,害得她被京城人恥笑,說什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如今,連個上門提親都沒有。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

又見顧老夫人和魏氏眾星捧月般拉著謝錦衣問長問短,她心里越發不是滋味,匆匆吃了幾口,便放了筷子不聲不響地回了秋瀾院。

“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錢姨娘很是詫異,“你五妹妹走了?”

謝錦如默默坐在床邊,搖搖頭:“沒有,還在盛寧堂。”

“那你怎么不跟她套套近乎,讓她邀請你去景王府做客呢?”錢姨娘嗔怪道,“你呀你呀,成天就知道耍小性子,放著現成的大樹不去靠,你要靠誰?”

“五姐姐一向眼高于頂,我求她作甚?”謝錦如憤憤道,“同樣是守孝,為什么她能風風光光地出嫁,我卻不能,我才是二房長女!”

當初爹爹要休妻,也是五姐姐攔著,雖說是為了不讓小秦氏進門,但還是把她害苦了。

三年后,她都要蹉跎成老姑娘了。

“我說四姑娘,你這是別扭給誰看啊!”錢姨娘恨鐵不成鋼道,“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是二房長女不假,但你終究是庶女,跟你五妹妹不同,你五妹妹終究是嫡女,她嫁景王雖然是高攀,但人家畢竟是嫁了,你要想嫁得好,指望你爹爹怕是不行,你得多跟你五妹妹來往,如今她嫁得最好,平日里來往的人也是高門大戶,她若拿你當姐妹,她定會幫你嫁個好人家的。”

謝錦如絞著帕子,低頭不語。

錢姨娘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疊帕子,用木匣子裝了,塞給謝錦如:“你五妹妹嫁入高門,尋常之物怕是也看不上,咱們也沒別的好東西,唯有這些帕子都是姨娘精心繡的,她回來一趟,就算咱們的一點心意。”

謝錦如悶悶地接過來。

“四姑娘,你跟五姑娘終究是親姐妹,你不跟她親近,跟誰親近?”錢姨娘見她很不情愿,繼續勸道,“之前姨娘沒想到她能嫁得這么好,也沒替你想到這些,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咱們看清了局勢,慢慢跟她來往便是,來往來往,來而往了才格外親。”

“我知道了。”謝錦如抱著木匣子回了盛寧堂。

“四妹妹去哪里了?剛剛祖母還問起你呢?”何清婉笑著問道,謝錦如嘴角扯了扯,硬是擠出一個笑容,把木匣子遞給謝錦衣:“剛剛我回去拿帕子給五妹妹了,姨娘說,五妹妹第一次回娘家,也沒別的好東西,讓我把這些送給五妹妹,聊表心意,還望五妹妹不要嫌棄。”

“替我謝謝姨娘。”謝錦衣接過匣子,打開看了看,贊道,“姨娘繡工真是好,這些帕子我很喜歡。”

“五妹妹喜歡就好。”謝錦如莞爾。

顧老夫人遠遠地看過來,輕咳道:“以后這稱呼也得改改了,在家姐姐妹妹的聽著親切,在外面都得尊稱景王妃,依禮問安,這才不至于失了禮數,免得讓人家笑話咱們家尊卑不分。”

“是,臣婦見過景王妃。”何清婉一本正經地福身施禮,謝錦衣笑著扶起她,對顧老夫人道:“祖母言重了,不過是稱呼而已,不必如此拘禮。”

“那怎么行?”顧老夫人正色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若是亂了尊卑,被人議論就不好了。”

“母親說得是。”魏氏笑容滿面道,“景王妃就是景王妃,日后相見,自當遵守禮數。”

“老夫人,楊姨娘來了,說是要見一見五姑娘,不,要見一見景王妃。”薛媽媽掀簾走了進來,顧老夫人臉色一沉:“她不好好在屋里養著,來干什么?”

“我去看看。”謝錦衣剛好想出去透透氣。

“五姑娘可算回來了。”楊姨娘挺著大肚子,喜極而泣,“奴家日夜盼著姑娘回來。”

“是景王妃。”薛媽媽冷冷提醒。

楊姨娘忙改口:“奴婢見過景王妃。”

“你下去吧,我想跟楊姨娘說幾句話。”謝錦衣最是反感薛媽媽這樣的人,兩面三刀,著實讓人討厭。

薛媽媽只得悻悻地回了屋。

“姨娘感覺如何?”說著,謝錦衣已經把手搭在了她的脈搏上,楊姨娘小聲道:“最近總覺得小腹陣痛,但沒見紅,奴婢也不敢說什么,就盼著姑娘回來。”

“就這兩天了。”謝錦衣沉吟道,“這樣,今天我就讓父親把你母親跟穩婆請過來住下,以免到時候亂了陣腳。”

“好,奴家聽姑娘安排。”楊姨娘連連點頭,“老夫人對奴家甚好,她說,等見紅再去請穩婆,奴家也不好說什么。”

“與其臨了手忙腳亂的,不如早早請來候著,我估摸著就這兩天了。”謝錦衣隨即喚過紫玉,吩咐她去請謝庭來,謝庭喝得臉紅脖子粗的,噴著酒氣道:“五姑娘,不不不,景王妃,等過幾天府上添丁,還請景王妃務必回來賀喜……”

謝錦衣頓覺無語。

又吩咐紫玉去找柳元去楊家把楊姨娘的母親和她事先找好的穩婆請過來,她不是信不過顧老夫人和魏氏,而是楊姨娘的確快生了,她約莫著最遲明天早上就能得到喜信。

趙璟桓明顯也喝多了。

一上馬車,謝錦衣就聞到一股酒味,皺眉道:“殿下怎么喝這么多?”

“你家里人如此熱情,我怎么能掃興?”趙璟桓倚在軟塌上,支起胳膊閉著眼睛道,“其實也沒喝多少,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已。”

“殿下,若是我父親說了什么不中聽的,你不要當真就是。”謝錦衣垂眸道,“陳世子的事情,我不會讓殿下為難的。”

以她對謝庭的了解,謝庭肯定會提陳宏文的事。

趙璟桓聞言,睜開眼睛看著謝錦衣,意味深長道:“我倒是希望你為難我,可是你寧愿去找永安侯,也不愿意跟我開口,那么在你眼里,我是你的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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