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什么光彩不光彩的?”謝庭很是不以為然道,“大家都去爬,也不差我一個,再說,這是魏大小姐自己定下的規矩,魏家人都沒說什么呢!”
難不成他給她丟人了?
還是但凡跟景王府有關系,就得規規矩矩地上衙下衙,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父親若執意如此,那我也沒有辦法。”謝錦衣起身道,“只是有一點,以后您有什么事情,都不要來找我,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
罷了,謝家的事情她還是少管吧!
謝庭都沒拿自己當父親,她又何苦多事。
父女倆不歡而散。
不遠處的馬車上,程琳玉瞧著謝庭垂頭喪氣地從醫館里出來,嘆道:“五姐姐一向跟父親不睦,眼下看來,父親是挨了五姐姐的訓斥了。”
“怎么說也是長輩,謝錦衣的確是沒有規矩。”程琬玉冷笑,“明明自己就是大夫,卻稱病不出,推了好多人家的帖子,把景王府的臉都給丟盡了,如今,人人都說景王妃架子大,目中無人,是個不好相與的。”
收的請帖越多,就說明新嫁娘的人緣越好。
好多人都求之不得呢!
可謝錦衣偏偏都推掉了,不是清高孤傲是什么?
“再過三天就是太后壽辰,她不出門也得出門。”程琳玉放下車簾,面無表情道,“咱們總有機會見面的。”
景王妃有什么了不起的。
還不是嫁了個病秧子。
程琬玉會意:“是啊,山不轉水轉,總會見面的。”
謝錦衣在醫館整理了一下藥材,跟梅蘭竹菊聊了會兒天,又去隔壁看封氏,蘇啟遲遲不成親,是封氏的心病,一見謝錦衣就跟她訴苦:“這孩子著魔了一樣喜歡七娘,可是七娘那個樣子,唉!”
蘇啟看不上阿蘭,就是喜歡陳七娘。
之前陳七娘在莊子上的時候,他就往莊子上跑,現在陳七娘住進了蘇宅,他就往蘇宅跑,劈柴倒水,打油買醋,他是恨不得住在蘇宅。
連帶著生意上的事情也不那么上心了。
氣得蘇福整天訓斥他。
謝錦衣也跟著嘆了一聲:“兩個都是固執的,若是有一天能低低頭,也不是這個樣子。”
“不瞞王妃,這事我也想開了,只要陳七娘點頭,我就不管他們的事了,由著他們吧!”封氏意味深長地看著謝錦衣,“其實七娘這個人我瞧得上呢,就連那個孩子……怎么著都行。”
她跟蘇福都猜孩子是趙璟桓的。
但趙璟桓不知道,謝錦衣也沒表態,他們心里就沒底了。
怎么說,陳七娘也是趙璟桓的女人,謝錦衣如此用心地安頓她在蘇宅,看樣子是不打算把接到景王府了。
“等我空了,我再去問問七娘,聽聽她的意思,若是她執意不肯,那咱們只能勸蘇啟了。”謝錦衣覺得陳七娘為一個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守著不值得,還不如跟了蘇啟,也好有個伴,陳七娘一向有主見,多勸也無益。
“好,那就有勞王妃操心了。”封氏眼前一亮。
怎么聽謝錦衣這話,像是知道陳七娘的孩子是誰一樣。
難道不是趙璟桓的?
待蘇福回來,封氏便說給蘇福聽,蘇福沉吟道:“王妃一向慎重,若不是知道什么,也絕對不會這樣說,現在看來,陳七娘腹中之子,肯定不是景王殿下的。”
“若不是景王殿下的,那會是誰的?”封氏皺眉。
蘇福搖搖頭,沒吱聲。
蘇啟真是鬼迷心竅了,竟然看上了一個青樓女子,肚子里揣了孩子,連孩子的爹都不敢說出來,怕是連自己也不知道吧?
蘇福越想越郁悶。
夜里,謝錦衣躺在床上,想著陳七娘跟蘇啟的事,也很郁悶,蕭家離京的事情,想必陳七娘都知道了,蕭恒這一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照現在這個形勢看,十有八九是回不來了。
“姑娘,小皇孫的奶娘來報,說小皇孫肚子疼,讓您過去看看。”小蝶在門外稟報道,謝錦衣聞言,匆匆起身,“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紫玉披衣走進來,揉著眼睛道:“好端端地,怎么會肚子疼呢!”
謝錦衣快步進了觀止院。
觀止院燈火通明。
“吃晚飯的時候,小皇孫說有些不舒服,就喝了一碗粥,哪知睡著睡著,就說肚子疼。”奶娘誠惶誠恐地稟報道,“奴婢照顧不周,還望王妃恕罪。”
“嬸娘,這里疼,還有這里……”趙禹臉色蒼白。
“別怕,嬸娘瞧瞧。”謝錦衣把著脈,問道,“后晌他吃了什么?”
“皇上賜了小皇孫愛吃的豌豆酥和板鴨,是皇上身邊的小許子親自送過來的。”奶娘忙道,“小皇孫吃了兩個鴨腿,兩塊豌豆酥。”
謝錦衣沒吱聲,開了藥,吩咐紫玉親自去熬。
又給趙禹按壓了幾個穴位,待他沉沉睡去,才開口道:“去把宮里的食盒和剩下的點心拿過來我看看。”
皇宮到景王府這段距離,足以讓不安分的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奶娘匆忙領命。
很快把食盒連同趙禹吃剩的豌豆酥拿了過來。
豌豆酥做得酥軟精致。
她捏了一點嘗了嘗,味道并無不妥,入口極化,豌豆酥沒有問題。
板鴨的味道卻有些不對。
食盒用的黃梨木精刻而成,分了上下兩層,蓋頂上還鑲嵌了一顆祖母綠玉石,晶瑩剔透的,像是剛剛鑲嵌上的,謝錦衣來回翻看了一番,問道,“是不是板鴨在上層,豌豆酥在底層?”
這顆祖母綠寶石雖然是蓋頂的裝飾品,卻是鑲嵌在蓋底的。
正是有人在蓋底的寶石上抹了毒。
豌豆酥是涼的,板鴨是熱的,熱氣沾在蓋底再滴下來,剛好滴在了板鴨上。
“是!”奶娘忙答道。
“上次也是用這個食盒送來的嗎?”謝錦衣又問。
“回稟王妃,這食盒一向是等下次小許子送飯菜來的時候,再把這個拿回去,小皇孫的食盒并不是固定的。”奶娘道,“皇上時常差人送飯菜給小皇孫,所以小許子一來,奴婢就直接給小皇孫吃了。”
兩個小丫鬟在邊上,大氣不敢出。
“以后記住,只要是從宮外送進來的,都要交給我過目。”謝錦衣摩挲著那顆祖母綠寶石,眸光漸冷,“今時不同往日,你們也要當心點,否則,若是小皇孫出了什么事,誰也別想好過。”
“奴婢遵命。”奶娘悄然抹了把汗。
“把小皇孫抱到我屋里來吧!”謝錦衣摸了摸趙禹的額頭,有些不放心,紫玉二話不說,用被子裹了趙禹抱進了蒼瀾院。
奶娘和兩個小丫鬟也忙跟了過來。
“你們先回去休息。”謝錦衣道,“等天亮了,你們再過來照顧他。”
三人這才回了觀止院。
容九聽說小皇孫病了,氣喘吁吁地從前院趕了過來,一進垂花門就見紫玉從屋里走出來,忙迎上前問道:“小皇孫怎么樣了?”
“已經睡下了,王妃和丁嬤嬤在里面照顧他呢!”紫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容九聽,憤然道,“宮里的人都壞了心肝了,連小孩子都不放過,也不怕天打雷劈。”
“你放心,此事我一定稟報殿下,看能不能讓他早點回來。”容九越想越有些后怕,心有余悸道,“我明天就去宮里徹查此事,定會為小皇孫討個公道。”
“這還差不多。”紫玉望了望里屋,小聲對容九道,“殿下怎么去了這么久不回來,都一個多月了呢!”
這才剛成親啊!
“聽說南直隸那邊又鬧蟲災,殿下過去看看。”容九道,“我也是剛剛得知的消息,殿下沒告訴咱們。”
“蝗蟲災嗎?”紫玉很是驚訝。
“是的。”容九點點頭,嘆道,“蟲災總是在旱災后面,殿下說意料之中的事情。”
紫玉撫撫胸口,掀簾進了屋,當即便把南直隸鬧蝗蟲災的消息說給謝錦衣聽,謝錦衣淡淡道:“殿下會有辦法的。”
夜里,趙禹還是發起了燒。
小臉漲得通紅。
謝錦衣給他行了針,喂了藥,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趙禹就開始出汗,反反復復幾次,直到天亮才算退了燒,沉沉睡去。
一屋子人才算松了口氣。
容九也沒敢回前院,也幫不上別的忙,只得來來回回地幫忙燒水提水。
幸好有王妃在。
要不然,殿下不在府上,他還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樣呢!
第二天一大早,容九便提著食盒進宮。
把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顯慶帝。
顯慶帝很是震怒。
當即喚來宋溫良查看食盒,宋溫良仔細查看了一番,跪地稟報道:“回稟皇上,祖母綠寶石上的確抹了何根汁,何根汁本來沒有毒,但是若是遇熱再碰到玉石,則會霧化成一種霜毒,輕則腹疼,重則性命不保。”
“皇上饒命,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小許子嚇得臉都白了。
“皇上,奴才以性命擔保,此事絕對不是小許子做的。”何公公也跟著跪下求情。
“是不是得查問了以后再說。”顯慶帝怒道,“容九,你親自去查,朕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要害朕的孫兒。”
“屬下遵旨。”容九領命。
“皇上息怒。”何公公忙上前奉茶。
顯慶帝余怒未消,狠狠地把茶碗扔了出去。
咣當一聲,茶碗碎成了兩半。
左右侍衛連同宋溫良跪了一地,“皇上息怒。”
“璟桓沒說什么時候回來?”顯慶帝黑著臉問何公公,“朕不是讓他即刻回京嗎?一個個地不省心,他若是在府上,能出這樣的事情?”
這幸好有謝氏。
不,謝氏也不能擺脫嫌疑,人人都有嫌疑。
“回稟皇上,奴才聽說南直隸那邊鬧蟲災,景王殿下折途去了南直隸,怕是還得過些日子再回來。”何公公答道。
“可是他的傷……”顯慶帝扶額道,“若是途中毒發怎么辦?”
“皇上放心,這個倒不會。”宋溫良依然跪在地上,陪著笑臉道,“臣聽聞景王殿下臨行時,景王妃給他準備了好多藥,可見景王妃對景王殿下的病還是很有把握的,想必景王殿下什么時候把藥吃完了,什么時候就回來了。”
“那就好。”顯慶帝這才放了心。
容九順藤摸瓜查到了珠寶司。
保管祖母綠寶石的小太監主動出來頂罪,說是他不小心把沾了何根水的寶石給了負責修補食盒的工匠,小許子指天發誓食盒拿回來后,認真洗過了,絕對不是直接就用了,肯定是有人后來才抹了毒。
線索斷了。
顯慶帝一氣之下把珠寶司的小太監杖斃,以泄心頭之恨。
容九顛顛回府說給謝錦衣聽。
“珠寶司的小太監肯定是受人指使,他也不委屈。”謝錦衣沉吟道,“若是把寶石浸泡了何根水里三天三夜,就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容九恍悟。
許是因為蕭太后壽辰在即,此事倒也沒在宮里掀起多大的風波來。
就連太子妃,也是在赴宴當天得知了此事。
當下便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去景王府看望趙禹。
“太子妃切莫著急,聽說小皇孫已經大好了。”馮貴妃知道太子妃愛子心切,安慰道,“今兒景王妃肯定會帶著小皇孫來給太后祝壽的,你安心等著便是。”
“我實在放心不下,先去園子里等等他們。”太子妃起身離席。
程琬玉沖程琳玉遞了個眼色,兩人先后起身,跟著走了過去。
“景王妃自己還沒圓房,倒是替別人拉扯起孩子來了。”程琬玉佯裝沒有瞧見太子妃,挽著程琳玉的手,不緊不慢道,“我不信她有這么好的性子,能容下別人的孩子。”
“別說是你了,連我都不信,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她可是最囂張跋扈的,哪有那個耐心去照顧小孩子。”程琳玉嘆了一聲,又道,“小皇孫也是可憐的,那么小就寄人籬下,五姐姐又是那樣的人,高興了逗逗小皇孫,不高興了一個藥丸扔過去,小皇孫還指不定怎么受罪,我猜這次的事,十有八九是她做的,可憐了珠寶司那個小太監。”
太子妃愈發臉色蒼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