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姑爺

第十六章:狀元娘子愿望

錢安娘與衛聞勉強算是平靜的新婚夜,卻是他們四位姨娘與四位姐姐不平靜的一晚,各院落中的竊竊私語乃至于破口大罵,直至天明方才停歇了。

錢安娘聰明的選了四位姨娘各自喜愛的首飾作為給衛聞的見面禮,所以如錢安娘一開始所料的,四位姨娘之間并沒有通氣,反而是各自憎惡,各自防備。四位姨娘都以為其他三人是選了最寶貝的東西要去討好新姑爺,任誰也沒有直接將這四份禮物與錢安娘聯想到一起。

不過三姨娘馬蓉丹到底是商賈之家出身,短暫的憤怒之后,她對此事隱隱還是有些懷疑的。而就在她停了破口大罵的時候,三小姐錢紅佩翻著無用的賬冊,涼涼的說了一句:“三姨娘就不對大小姐的無端托付感到奇怪么……”

那一刻,馬蓉丹突然就清醒了,莫非女兒也懷疑——其實她們是通通著了錢安娘的道兒?隨即她搖頭,錢安娘不過才十歲,哪里能有這般心機?但回頭一看也才十二歲的女兒,她猛然否定了自己對錢安娘的蔑視。

有的時候,她甚至看不透這個女兒的心思,何況是只比女兒小個兩歲的錢安娘呢?她隨即決定去見見另三位姐妹,要打聽一下那四件禮物的出處。如果能證實那三件禮物其實跟她的一樣,都是出自錢安娘之手,那么她可不得不防了。小小年紀竟懂得一箭雙雕,怕是將來大了,要將她們這些閑雜人等都折了翅膀的。

馬蓉丹笑容可掬的去,怒容滿面的回,而從頭到尾錢紅佩沒有問她一句話。

錢紅佩也不管耳邊有人嘮叨,自顧自的鉆研著經商之道,心思完全不在錢府的斗爭上。她早就猜到結果了,那三位姨娘是絕對不會跟三姨娘站在同一陣線的。她們會懷疑其他人搗鬼,卻不會懷疑到錢安娘的身上,因為她們自己智商就不夠,只會小打小鬧。

這個五妹不是省油的燈,對錢府當家人的位置,看來是勢在必得的。而如果她沒有料錯的話,那個新姑爺——也不是眾望所歸的好吃懶做的無用之人呢。其實她還蠻感興趣的,不知這樣兩個極端份子,將來會給錢府制造什么樣的災難。莫非……就像母親那樣?

她輕笑,繼續埋頭到賬冊中,將未來之事拋在了腦后。

馬蓉丹一個人興不起風,作不起浪,只得依了女兒錢紅佩的一句勸,忍下了。而另三位姨娘便已經決定要找機會壓制其他姨娘了,不然到時候錢安娘沒扳倒她們,倒先被所謂的‘姐妹’給扳倒了。

大婚后的錢安娘,頓時覺得錢府無比的寧靜,似乎極少有人來找她麻煩,倒是不斷聽說幾位姨娘還有姐姐發生爭吵。不過這都是小事情,令她真正有些頭疼的,是老管家范成子。

“管家身體怎么樣了?”錢安娘早就將衛聞趕到床上去偷吃糕點了,拉下了床幔才讓范柔端水進來洗漱。漱完口,她順便就問起了范成子的身體狀況。

范柔眼圈一紅,似有悲傷但卻又有些喜悅。她將巾帕放進盆中浸濕,答道:“大夫說暫時控制住了,不過還要休養半月。”這是令她喜悅的,但令她悲傷的是:“大小姐,大夫還說這種病拖不了幾年了。也許三兩年,頂多四五年……”

錢安娘剛吁了口氣,眉頭卻又皺了起來。三兩年的話她才十三歲左右,四五年的話她也才十四五歲,要想頂起錢府的擔子……只怕還有些難。更重要的是,范成子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忠心管家,對她也極好,若要她在習慣了他之后再換管家,實在是讓她心里疼痛不舍。

“柔兒不必擔心,我看管家身子還很硬朗,大夫興許只是瞎說的而已。”錢安娘想了想,說的話卻是認真的:“等姑爺高中狀元了,便讓他求皇上借御醫一用,給管家瞧瞧,保準藥到病除。”

范柔心里一喜,皇宮里的御醫,是替皇上和娘娘們診病的,醫術自然高不可言。若能請得御醫來替爹看病,說不定真的……隨即她眼眸一黯,那怎么可能呢?而且還要姑爺高中狀元,想想下次科舉就在兩年后,縱使爹能撐到那時候,也必須得讓姑爺一次高中,否則就……

“多謝大小姐。”雖然心中不抱希望,范柔仍然是謝過了錢安娘的好意。接著,她將巾帕遞了過去。

“你先下去照顧管家吧,這里我自己就行了。”錢安娘將巾帕捏在手里,眼睛卻看著微動的床幔,便將范柔催促了出去。她心里清楚的很,衛聞是噎著了。

范柔愣了愣,原本想伺候完再出去的,但隨即似是明白了什么,應了一聲便低頭躬身退了出去。大小姐眼里寫的明明白白呢,肯定又是跟姑爺的事情有關了。因此,她還是莫要打擾的好,不過她還真訝異大小姐對姑爺的好呢。

門一關上,錢安娘便將巾帕隨手一丟,端起身旁的水杯朝床邊走去。她掀開床幔,果不其然見到一張憋紅的小臉。她暗罵一聲‘笨蛋’,手里的水杯卻不由自主的遞了過去。

衛聞如獲大赦,趕緊將水灌了下去,這才算是讓不上不下的糕點順水而下去了肚中。手里握著杯子,他靦腆的笑。雖然被她看到很多回了,可還是會覺得難為情呢。不過她從不責備他,又讓他覺得心安,好像在她面前就可以做他自己一樣。

“下來吧,小少爺,該洗漱了。”錢安娘將他的鞋子擺正,做了個‘請’的姿勢。

衛聞眨了眨眼,跳下床來,左瞄右瞄沒發現有人,便一溜煙跑到桌邊先漱口,然后又拾起錢安娘丟棄的巾帕跑到盆邊給打濕,稍微擰了擰。屁顛屁顛的又跑回錢安娘面前,他一本正經的給她擦臉,動作十分的輕柔。

錢安娘習慣了這樣的早晨,便由著他。等到他來回跑了三趟之后,她才坐下看著他的背影說道:“一月之期很快便滿了,我可要將你送去私塾了。衛聞,你準備好了沒?”她早已說過,從捧著書本開始,他就不能再放下了,必須到考中狀元為止。

衛聞洗臉的手頓了頓,‘嗯’了一聲,然后他將巾帕丟進水盆里,轉身走到錢安娘身邊也坐下了。他搓了搓手,似有心事的問道:“大小姐,我想問一個問題,不知道……”

“我說過你在外面不可以忘了自己是誰,但在我面前,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所以,想問什么就問,不必吞吞吐吐。”錢安娘打斷他的猶豫,輕微蹙眉。他要擺正自己的第一課,就是學會自信。也許是太多人給了他難堪的記憶,導致他極度自卑,總是小心翼翼在乎著別人的態度,這樣不好。

衛聞約莫也察覺到她的不悅了,便直接問道:“我想知道大小姐為何一定要我考上狀元?”娘也只說要考狀元,他卻不知原因。他想來想去,也只有光耀門楣一說,卻不知大小姐是為了哪般。他直覺里認為,錢府并不需要一個太出色的姑爺。

這個問題啊……錢安娘看著他,托腮思索了一會兒。半晌之后,她說道:“其實很簡單啊,婚約上有規定:你是不可以插手錢家生意的。你看你又不能做生意,那還能做什么?你只有考上狀元,然后去做官了。人這一輩子,總要做些什么的對吧?還是說,你想在錢府當一只蛀蟲,整天讓人看笑話?”

她總不能說,因為她要做奸商,所以背靠大樹好乘涼吧?所以呢,這一番理由很是冠冕堂皇,也很能說服人。

“可是當官也不一定非要中狀元?”衛聞不解的眨眼:“榜眼、探花,都可以的。”

錢安娘臉色一沉:“那不行,非得狀元!”狀元娘子和榜眼娘子、探花娘子,差得遠了。她承認,她就是想試試親自去迎接狀元的滋味兒……反正都是一考,何不做到最好?何況她剛許諾了范柔,關于請御醫的事情呢!

“好,狀元!”衛聞見她生氣,很容易的便妥協了。他會努力,拿個狀元回來給她。

錢安娘頓時又笑瞇瞇的了,本來就是嚇唬他的,她確信他不會惹她生氣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嚴正通知:“從去私塾那日開始,你不許再在臨睡前與起床時吃甜點!”

衛聞瞪大眼,小臉瞬間慘兮兮的:“大小姐……為什么?”

錢安娘‘慈愛’的摸摸他的小臉,實則心里快笑翻了。她用同情的口吻對他說道:“因為,這對正在長身體的你,不好。我可不希望堂堂狀元郎,滿口蛀牙。”

“蛀牙?”衛聞眨眼,不解。

“就是牙齒里長了很多很多小蟲子,讓你日也痛,夜也痛。所以,我是為你好呢。”錢安娘忍不住將他的下巴捏住,仔細的看了他潔白牙齒一圈,才放下心來。她自己,也被自己說的嚇住了呢。她從來沒長過蛀牙,也不知那是個什么滋味兒,不過聽說是很痛苦的就是了。

衛聞勉強接受解釋,可還是怏怏不樂:“這個月都可以的……”

他小聲的咕噥被錢安娘聽見,她大笑:“因為這個月是蜜月,蜜月你懂嗎?在蜜月里,我是絕對會遷就你的,哈哈哈……”

衛聞沉浸在失去兩項重要福利的悲痛中,暫時沒將她的解釋聽進耳去。等到發現她笑的前俯后仰的時候,他卻已經一頭霧水了,只聽得她邊笑邊說什么‘太可愛了,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