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婆子都是府里擅長農事的,因為年紀大了,也不是什么在主子面前伺候過的體面奴才,所以素日里不過是做些粗活雜事,如今被方采薇召集起來,聽說是奶奶要利用大房后院這塊種地,雖然大頭要上交府里,但對于她們來說,一點添頭也算是意外之喜,侯府這兩年光景不好,銀錢也微薄,她們地位又低下,差事又清閑,能利用閑暇時間賺點東西,豈不好?因此都忙著答應下來。
方采薇就發下種子,其中有一些如花生玉米等,這幫婆子也不認識,方采薇一一告訴她們怎么種怎么打理,其實這些東西她也只是一知半解,不過知道基本的習性,好在這些不像名貴花草般挑剔,好侍弄,只要不是犯原則性種植錯誤,應該不至于就種死了。
分派了種子土地和專人打理,就是將近晌午,方采薇回到房中,綠枝便過來道:“奶奶,下個月的應酬單子奴婢已經整理出來了,您看看,共有八家勛貴,三位官員,大爺的三個朋友,以及您娘家兩個親戚家需要送禮隨份子,具體的還需您來安排。”
“好,我看看。”
方采薇點點頭,拿過那張單子,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對綠枝道:“去把梅姨娘叫來。”
“是。”
綠枝轉身出去,不一會兒梅姨娘走進來,嬌嬌怯怯地向方采薇行禮,剛說了句“問奶奶安”,話音未落,就用帕子摁著胸口輕輕咳嗽起來。
方采薇正看單子,聽見咳嗽聲就抬起頭,對梅姨娘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找大夫看過了嗎?”
梅姨娘連忙笑道:“無妨,我這是老毛病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兒,若去請大夫,鬧得合府皆知,倒讓人說我輕狂。”
方采薇皺眉道:“糊涂,老毛病就不算大事兒?誰灌輸的你這個錯誤理論?好歹也是太太親戚來的,怎么過成了這樣一個受氣包的樣兒。你這心思也太多太重了,人生一世才幾十年,你就這么過到老?那還有什么滋味兒?”
說完對綠枝道:“罷了,既然梅姨娘也不愿意驚動人,你就讓吳媽媽去二門上,找個管事的說一聲,請個好大夫來,記著,必須得是好大夫,若是敢隨便尋個庸醫來應付差事,我眼里可不揉沙子。”
“知道了奶奶。”
綠枝答應一聲退出去,這里梅姨娘倒急了,一連咳嗽了好幾聲,方急切道:“奶奶,何須如此?讓人知道,不知怎么說我。”
“我們大房請的大夫,誰閑著沒事兒說你?要說也是說我裝賢惠,討太太的歡心。你不必多說,咱們第一次須得請那好大夫給個確準的診斷,若真沒什么大事兒,不就放心了嗎?日后吃兩副藥,多鍛煉補養也就是了。萬一這要是大毛病,早一天診斷治療,那就比晚一天強呢。”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梅姨娘自然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于是連忙謝過方采薇,就見她將手中那張單子放下,指著一旁椅子道:“坐。從你進門,咱們還沒好好兒聊過天,我這次死里逃生,卻把許多事情看透了.那天晚上,富姨娘那個模樣,你看著我,目光里求我去看看她,這就是你重情義。實話說,她那樣的人,素日對你也未必就情深意重,你肯那樣待她,說明你天生善心,大房里就咱們兩個人,日后該多多親近才是。”
“奶奶過獎了。”梅姨娘忙又站起身小聲說道。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方采薇是什么意思,這是在怪罪自己對富姨娘施以援手?可她明明也沒做什么啊。再說剛剛要給自己請大夫,聽那話語也真切,不至于轉眼間就翻臉吧?
“坐著坐著。都和你說過,我是死過一回的人,這些原本看重的虛頭巴腦的東西,我也都不稀罕了。說句話你別笑,如今我在爺面前,也不怎么立規矩呢,在太太老太太那里,行禮問安自然不可少,可也不是像從前一樣,只想著怎么討她們歡心,當然,該盡的孝心還要盡到,這些說給你聽,是讓你以后也自在些,凡事只要盡到自己本分就行了。我這幾日房前屋后地忙活著,尋常也見不到你,難道你平常就只在屋子里?”
梅姨娘低頭慚愧道:“是,妾身身子弱,一年四季里倒有三季半只能在屋里躺著,活計也做不了多少,實在于心不安。”
方采薇道:“這沒有什么不安的,咱們家如今境況雖苦了些,卻也不至于就養不了你,只是我看你言行舉止還好,臉色除了蒼白些,并沒有什么太大不妥當,就是這咳嗽,雖不知病源大小,但它也不耽誤你鍛煉……”
“斷……練?那是什么?”梅姨娘抬起頭好奇地問,問完才發現自己竟然打斷了方采薇的話,這實在是有些放肆,因嚇了一跳,正要請罪,卻見方采薇眉頭都沒皺一下,哈哈笑道:“你們爺總說什么鍛體磨煉的,所以我就把每日里走走跑跑,做做活動這些稱作鍛煉。我就是看你整日里不出屋子,偏身上也不像是虛弱走不動路的模樣,所以就說讓你多出來走動走動,我前兩日纏著爺教會了我那個五禽戲,回頭帶著你做一做,聽說這可是華佗發明的鍛煉身體的好東西,咱們女人幾乎足不出戶,若再不鍛煉下身體,在這大宅院真是憋也憋死了。”
“五禽戲?”梅姨娘驚呼一聲:“就是那種模仿幾個動物動作的東西么?妾身曾經在書上看見過,天啊,奶奶,那……那怎么成?不羞死人了?不成不成……”
梅姨娘想到自己做些熊撲鴨跳的動作,臉都紅了,卻聽方采薇笑道:“碧絲和綠枝也這么說,放心,我打算把咱們院里的婆子媳婦丫頭們都集中起來,每天我帶著你們做,再丟人,難道還能比我這個奶奶更丟人?這事兒不是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