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升心中一凜,躬身笑道:“似乎也沒有那么夸張,不過老太太七十整壽,大概確實比從前要鋪張了些。”
皇帝點點頭:“七十整壽,熱鬧些是應該的。如何?沒有什么新鮮事發生?聽說保國公府也派人過去了,是青路過去了?”
何升道:“是,江公子陪著世子夫人過去的。聽說還和何世子鬧了點不愉快。”
“哦?這倒奇了。”皇帝一笑,終于轉過身,露出一副感興趣的模樣:“青路那個性子,瞧不上何富貴,這不算什么奇事,只是他也并非不懂分寸的,怎么能在這樣日子里,在人家地盤上和人鬧起來?究竟為的什么?”
何升就覷著皇帝表情,將何家陷害方采薇不成,反而自己出了大丑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后果然就見皇帝面容沉下來,于是立刻閉嘴,悄悄兒退了兩步。
“果然是盛氣凌人啊,只是也太不依不饒了些。朕不過宣那方氏女進宮一趟,她們便把對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世家氣度在哪里?如此的飛揚跋扈,是不是覺著朕太慣著他們了?”
皇帝冷笑一聲,何升大氣也不敢喘,知道皇帝對何家的不滿已經越來越多。這也正常,何家的勢力如今委實是大了些,尤其軍中,貴妃娘娘的父親乃是三軍統帥,三叔也是軍中頗有威望的將領,整個鎮守北疆的邊軍,都是何家說了算,更不用提這些年何家人在各地都獲得重用,雖說大夏重用外戚是慣例,可一個家族到了這個地步,幾乎就要一手遮天了,這怎能不引起君王忌憚?甚至這忌憚未必是從現在才開始,很可能從更早的時候,皇上就已經在布局了。
書房內一時寂靜無聲,過了許久,何升才聽皇帝吩咐道:“今年的秋獵日子,定在哪一天?”
“回皇上,欽天監先前進上的日子是八月二十二到二十六日。恰好過完中秋,天高氣爽,日子又吉利。”
何升心里一跳,每一年皇家都有一次大型的秋獵活動,參與人選除了一些皇親國戚外,可說都是皇上在心中思量過的,難道今年這一次秋獵,荊家會有人列席嗎?這可是在慧妃娘娘圣寵不衰時都沒有過的事。
剛想到這里,果然就聽皇帝吩咐道:“今年秋獵,讓荊澤銘和何富貴每人帶兩名家人參加。”
“是。”何升答應了一聲,心想有意思,每人帶兩名家人,荊家世子并沒有兒女,這種場合也顯然不可能帶上長輩,那世子夫人方氏是肯定會被帶來的了。何世子不學無術,這一次怕是要丟丑,就不知他會不會帶那李氏女過來?何家這些年富貴日子過習慣了,可還懂得一點收斂之道么?
皇家秋獵,參與人選是很講究的,不過因為大多數都是年輕人或者中年人,所以對于家人就沒有禁管的太過嚴格,只限制數量不管身份,所以許多人在帶了正妻之外,也會帶著最寵愛的姬妾,當然,這些妾室大多只能在帳篷里,不能登大雅之堂。
秋獵人選中可能有荊澤銘何富貴的消息很快就傳了出來,因為只是小道消息,還不確準,所以鎮寧侯府眾人也不敢十分樂觀,但心里總是高興的。但凡能傳出這樣消息,就說明荊澤銘好歹是入了皇帝的眼,這對于三年里一直被冷落的鎮寧侯府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然而,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高興的起來。有數的,幾家歡樂幾家愁,在常夫人和桑老太君方采薇在一起熱烈議論的時候,回到自己房間的賈姨娘便又氣又恨地將帕子一摔,對身旁溫氏道:“我就說,做了世子,有數不盡的好處。偏偏賢兒那個不爭氣的不肯聽我話,和他那哥哥好好爭一爭這個位子,到底如今叫他得了這天大便宜去。皇家秋獵啊,那是尋常人就能去的嗎?”
溫氏雖然也雄心勃勃,但好歹還有點自知之明,不似賈姨娘這般沒見識,當下聽了這話,不由暗自撇嘴,心想您說得倒輕巧,皇上就算要從鎮寧侯府挑個人提拔,那也肯定是顧念著慧妃當日的情分,人家不提拔她的親弟弟,倒來提拔你兒子那個庶子?哪有這樣道理?再說皇家秋獵,不知道里面多少能人,就您兒子,家里給的買賣都做不好,整日里只知道搗鼓那些匠人們擺弄的東西,平生志向是做魯班,呵呵!你指望他去秋獵,他是能騎馬還是能射箭啊?他能讓皇上對他另眼相看嗎?
賈姨娘見她不接話,心中更是氣不忿,咬牙道:“你也是的,我素日里讓你多勸一勸你們爺,讓他生出點雄心壯志來,你倒好,答應的痛快,可終究也看不見什么成效,該不會是對我陽奉陰違吧?”
以賈姨娘的地位,她實在沒資格對溫氏說這種話,畢竟溫氏是荊澤賢的正室夫人,而且也是官宦女兒。賈姨娘不過是個妾室,然而她一來是荊澤賢的親娘,也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婆婆,雖然沒有婆婆的名兒;二來侯爺對她十分寵愛,所以溫氏倒也不敢在她面前拿架子。
此時聽了這話,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憤怒,暗道你兒子不爭氣,朝我撒什么火?難道我看著大房風光,心理就好受?我是間諜嗎?
因就委屈道:“二爺的那個性情,姨娘還有什么不知道的?我若說的直白了,就和我惱,說我整日里只想著這些狗皮倒灶的算計,不賢惠;若說的淺了,他索性就裝聽不懂,聽懂了也做耳旁風。我也是沒辦法呢,我看我們爺倒還聽姨娘的話,不如下次他過來,您好好勸勸他?”
一句話把賈姨娘噎在那里,知子莫若母,自家兒子是個什么“不求上進”的德性,賈姨娘怎會不知?因此上竟半天沒有話說,好一會兒才悻悻道:“如今大房眼瞅著就成了氣候,說什么還有用?且再看有沒有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