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想著,便嘆氣道:“大嫂子獨獨愛竹,莫非也是愛它高風亮節,君子胸懷嗎?”
方采薇看她一眼,哈哈笑道:“我倒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留著這兩片竹林,春天可以吃筍啊。鮮嫩清脆的竹筍,可以清炒可以燉雞可以腌制可以曬干,搭配什么都好吃,這樣的妙物,誰舍得毀去?自然要留著了。”
荊初雪:
“哈哈哈”
荊初雨忍不住笑起來,只笑得捧腹彎腰,趴在方采薇身上,連聲道:“三妹妹不要多想了,大嫂子就是和我一樣的人,我們都是俗物,哪里有三妹妹和花草風月對話的那份兒癡情?”
荊初雪又羞又氣,忍不住剜了方采薇一眼,咬著嘴唇道:“嫂子真是夠了,你怎的什么時候都惦記著吃,這樣理由,簡直讓人疑惑你是餓死鬼投胎的。”
“民以食為天,就不是餓死鬼投胎,那也定然是吃食大過天啊。”方采薇一攤手:“何況,我若不愛吃,又豈會為了吃的下功夫?那今日你們也吃不上香滑爽口涼快的沙冰了。”
提起沙冰,荊初雨方想起自己的目的,連忙扯著方采薇的手,要她教給自己。
方采薇苦笑道:“好姑娘,我這會兒正和大家伙兒研究園子呢,哪里有空兒回去教你?你若是在意身份呢,就等過幾天我得閑兒若是不在意身份,我告訴你,如今綠枝已經得了我的真傳,你和三姑娘就跟她學去,保準比我的手藝還好。她如今就在我院里,你們愿意的話,就去找她。”
兩位姑娘一聽,想想綠枝素日里穩重溫柔,又是跟著方采薇的大丫頭,何況不過是學點廚藝,為了給太太表孝心的,倒也不用太在意身份,于是便一起去了。
走出去幾十步,冷不妨一抬頭,看見溫氏正走過來,姐妹兩個行了禮,就聽溫氏笑吟吟道:“兩位姑娘也是才從園子里出來?但不知咱們大奶奶將這園子糟蹋成了什么模樣。呵呵!種菜種糧?虧她怎么想出來,從此后這里花園不是花園菜園不是菜園,有什么意思?傳出去,咱們家還不成了勛貴中的笑柄?也不知道老太太太太怎么想的,就由著她胡鬧。”
這話中真是滿懷激憤,哪怕荊初雪對方采薇頗有微詞,此時也不好接話,卻又聽溫氏笑道:“罷了,我知道,兩位姑娘也沒辦法扭轉太太老太太的心意。從此后,咱們便趁著這園子還沒改的時候多看幾眼吧,等到明年春天,這兒還不知道變成什么樣呢,那句詩詞怎么說來的?物是人非事事休啊,唉!”
荊初雪荊初雨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忍不住好笑。溫氏平日里頗為潑辣,此時這句詞說出來,不但沒有半點易安居士的嗟嘆黯然,倒格外顯得不倫不類,怎不惹人發笑?
敷衍了溫氏幾句,兩人便急忙告辭。這里溫氏看著園中十幾個簇擁方采薇的婆子丫頭,眼里幾乎噴出火來,好半晌,才淡淡問身旁大丫頭寶珠道:“你看看素日里在咱們眼前奉承的人,那里面有幾個?”
寶珠張望了一會兒,笑著道:“并沒有幾個呢。奶奶放心,在咱們眼前奉承的,都是伶俐的人,哪會不知道腳踏兩條船落不了好?這些圍著大奶奶轉的,不過是平時奶奶壓根兒看不上的一些蠢材罷了。”
溫氏冷笑道:“蠢材?蠢材也架不住人多勢眾。近日因為秋獵的事,姨娘氣正不順,偏偏她就如此大出風頭,簡直就是故意不讓我有好日子過。”
寶珠猶豫了一會兒,方小聲道:“說句不怕奶奶惱的話,奴婢覺著,大爺的世子之位原本就沒有被廢的道理,老爺再怎么寵愛姨娘,這上頭還是有主意的。如今這件事一出來,姨娘那些打算萬萬實現不了,奶奶實在犯不上為了姨娘把自己搭進來。”
溫氏半晌不語,許久后才輕嘆一口氣,喃喃道:“你說的我何嘗不知?只是她那樣一個蠢材,如今竟就這么爬到了我頭上去,我實在心里不甘。”
寶珠暗道大奶奶從前是蠢材,如今可沒見哪里蠢,正經精明的要命。只是這話卻不敢在溫氏面前說了,明擺著是要火上澆油的。
主仆兩個站在這里看了一會兒,溫氏聽寶珠“咦”了一聲,便轉頭看了她一眼,只聽寶珠道:“奴婢仿佛看見蘆葦那丫頭了,她不在院子里做活兒,跑過來干什么?”
“蘆葦?”
溫氏想了想,恍然想起自己院里似乎是有這么個丫頭,只是長相平常,也不是什么伶俐乖巧的,所以平日里輪不到她在眼面前伺候,此時一聽寶珠的話,不由呵呵冷笑一聲,淡淡道:“看來我們竟走了眼,怎么還說不伶俐?這不是再伶俐不過了嗎?見大奶奶得勢,就忙不迭攀高枝去了,比咱們院子中所有人都快了一步呢。”
寶珠也生氣道:“上不得臺面的東西,這個時候倒蹦跶的歡,奶奶不用氣,回頭找個人打發她出去,愛攀高枝不是嗎?讓她攀去吧。”
溫氏目中怨毒之色一閃,冷哼道:“哪有這樣便宜的事?吃里扒外之后就去攀高枝,讓人知道,還以為我是這樣好說話的,一個個都要欺負上來呢。”
寶珠心中一凜,知道奶奶是動了怒,那蘆葦只顧著討好大奶奶,可這之后卻是別想有安穩日子過了。二奶奶若要折磨起人來,雖然不似其他大宅門中那些女人一樣狠毒,卻也不是她一個小小丫頭能承受起的。
這里蘆葦絲毫不知大禍臨頭。她還真不是故意過來奉承方采薇,只看看大奶奶身邊聚集了多少人,便知道她現在在侯府后宅也算是炙手可熱,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丫頭能夠上前攀交情的。她只是被大丫頭們差遣了來園子里采花兒回去插瓶,恰好遇到方采薇帶著人來規劃園子,因為心中感激這位大奶奶,所以一邊采花一邊就跟著聽,卻不料這一幕全落在溫氏眼中,為她日后苦難埋下了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