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夫人好笑道:“她那是在老太太面前裝呢,如今和我熟悉了,漸漸原形畢露。這話便是她親口和我說的,說的時候兒那個搖頭晃腦啊,只看得我又好氣又好笑。”
桑老太君笑道:“這倒奇怪,我自問不比你嚴苛,怎么她竟不敢在我面前搖頭擺尾的?不行,要和她說一說,在我眼前也不用拘束,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我每日里也悶得慌,若能在她那里得點笑,倒還好。”
常夫人道:“老太太您可別縱容她了,不然我怕尾巴更要翹到天上去。”
桑老太君搖頭笑道:“不會,我看那孩子是個知道輕重的,你看她在外人面前,哪有一點不穩重?就在我這里,大多也是端莊的,可見她也是看人下菜碟呢。”
“這倒是。”常夫人點點頭,提起方采薇,不由滿臉的笑容,忍不住夸贊道:“不瞞老太太,我如今實在喜歡她,別的也罷了,最難得她那一份赤子之心。雖然管家嚴厲些,然而下人們本就良莠不齊,我見她這樣倒正好,既不至于讓人私下里咒罵抱怨,又讓府中人沒有偷懶的余地,從她打理中秋的事開始,我看這府里人做事,比我那會兒勤快多了,可見我素日里只想著寬大為懷,卻讓下人們以為我好糊弄,在這一點上,那孩子看得比我清楚。”
桑老太君點點頭,也感嘆道:“莫要小瞧了她這份能耐,這其中的度不好把握,松了下人們不敬畏你嚴了她們又抱怨。能像她這樣,既讓人多干活,還聽不到罵聲,著實難得了。你有這么個能干的兒媳婦,以后事情就慢慢都交給她,閑下來咱們打打牌說說話豈不好?”
常夫人知道這是桑老太君在替方采薇要權了,不過她本就不是個貪戀權力的人,更喜歡現在這樣無事一身輕的閑日子,因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原本還不太放心,怕她年輕,處置不好這一大家子的事,如今看來,她是游刃有余呢,所以我也要漸漸把事情都交給她和賢兒媳婦。老爺也十分欣賞這孩子,說賢兒管著家里鋪子實在不行,若是家里的事采薇能做好,還打算讓她管一下外面鋪子的事,也不用拋頭露面,就是選拔一下人才,監督下賬目,別的勛貴府里,也有這么干的,咱們從前不過是因為沒有這行當里的人才,如今既然那孩子開竅了,自然要好好用。”
婆媳兩個說著方采薇的事,這里二姑娘和三姑娘也來到了大房院落,剛進院門,就見婆子媳婦們從書房里進進出出的十分熱鬧,兩人好奇,荊初雨就扯住了一個媳婦,納悶道:“這還沒到中秋,怎么就忙成這樣?大嫂子呢?”
媳婦連忙行了禮,一面笑道:“今兒下午我們爺要帶奶奶和梅姨娘去騎馬,所以奶奶說要把這兩日的事情都安排好,可不就忙著呢。如今奶奶和姨娘都在書房里,姑娘們過去吧。”
說完又行了個禮,匆匆而去,這里荊初雨笑道:“好嘛,從前這些下人一個字兒恨不能掰成兩半說,走路都是懶懶散散的,如今簡直是腳下生風,說話快的跟崩豆似得,可見大嫂子調教的好。”
說完見荊初雪似有所思,便奇怪道:“想什么呢?這樣出神。”
荊初雪回過神,面上就露出幾絲惆悵來,黯然道:“咱們回去吧,大嫂子現在不知怎么忙呢,何苦來擾她?”
“這是怎的了?剛剛不還興致勃勃的,說是要來搜刮院子里的點心,怎么這會兒就一點精神都沒有?”
荊初雨著實驚訝,忽見書房里又出來一個人,仔細一看卻是綠枝,看見她們,先是一愣,接著就笑道:“才剛奶奶還要我派人去找姑娘們,可巧你們就過來了。”
荊初雨就一拉荊初雪道:“既然嫂子找咱們,就快過去吧,也許她有事呢。”
兩個女孩兒走進來,只見方采薇正和一個人說話,指著一張單子道:“肉菜太多了,老太太太太都上了年紀,禁不得太油膩,去掉兩個,換上海鮮或者蔬菜。對了,我今天早上過去廚房,發現你們買了油菜,香菇和這個在一起燒味道不錯,你們試著做下看看。”
美婦人點頭答應,又和方采薇商議了幾句,方拿著單子出門,到門口時對姐妹兩個行了禮,這才匆匆而去。
“她就是薛氏?長得倒十分漂亮。”
姐妹兩個來到方采薇面前,荊初雨忍不住贊了一句,方采薇就笑道:“自古蘇杭出美女,她來自蘇州,漂亮有什么好奇怪?來來來,叫你們不是為別的,是幫我想一想中秋晚宴后的節目。”
“節目?”姐妹兩個都瞪大眼睛,荊初雪那點黯然神傷的小心思也被這個給擠走了,心中倒是騰起一股躍躍欲試來,下意識就覺著方采薇要弄得,應該是自己的強項。
“對啊,就是中秋節晚上吃完了,咱們要干什么。”方采薇從桌子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一面踱著步子一面沉吟道:“往年咱們用完晚飯,聚在一起說上一個多時辰的話,只為了等那一輪明月,可是可說的話又有多少?說著說著人就難免昏昏欲睡了。所以今年我想改一改,咱們吃完飯,在老太太那羅漢榻上擺些果子干品,然后做幾個活動,這樣一來,又有趣又樂呵,還能打發時間,不至于犯困,豈不是兩全其美?”
荊初雪道:“嫂子說的可是投壺射履之類的把戲?”
方采薇眼睛一亮,點頭道:“嗯,投壺好”
不等說完,就聽荊初雨笑道:“這不過是外面爺們兒玩的把戲,咱們哪里能玩?”
方采薇把脖子一挺,大聲道:“二妹妹這話說的,不過是游戲罷了,又不是考狀元,男人能玩的,我們怎么玩不得?或許咱們沒有投進去的準頭,可還不許咱們投不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