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軍統帥答應了李華梅的要求,但是命令她不得出手相助任何一方。
李華梅說道:“這要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嘍!”
沖繩島的黃昏格外地美麗,因為四周都只看見海水,無邊無際的海映著無邊無際的天空,相較之下,其他的事物就顯得十分渺小。李華梅在沙灘上的背影就給行久這樣的感覺。在和來島對峙時的她是那么鎮定,仿佛身后有千軍萬馬一般,但是現在卻顯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聽了行久的話,李華梅只是直直地看著前方,卻突然發覺,遠處那一半沒入海面的夕陽是如此地美麗,天空中的半個太陽和海水中半個太陽圍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形,仿佛太陽原本就是那種模樣,再自然不過了。
“你想去歐洲?”李華梅問道。然后又說道:“歐洲的科技的確比明朝先進得多。與其等著歐洲人把科技傳過來,不如直接到那里去學更好!”
聲音的主人是行久。他們一行六人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抵達了沖繩,全都累壞了,在行久的朋友家中倒頭便睡。直到傍晚,行久才醒過來,發現除了李華梅之外的人依舊在呼呼大睡。問了朋友才知道,李華梅剛剛去海邊了。
李華梅看了他一眼,說道:“來島說了我什么話嗎?”
白木行久的身世和大部分的浪人都差不多。他本姓巖木,是日本一個武士家族的繼承人。但他從小酷愛武藝,十五歲時離家出走尋找隱士高人。在北海道,他拜在了白木流派門下,苦練刀法。師傅死后,他繼承了白木這一姓氏,成為刀客白木行久。之后,他獨自闖蕩,繼續武藝修行,幾乎踏遍了東亞的每一塊土地。因此他也學會了各個地方的語言,中國話是不在話下,連朝鮮語和俄羅斯語也能說。
“白木,行久!”
不過,李華梅最后還是說服了水軍統帥派她去東南亞偵察。她的理由是難民!如果一個地方發生戰爭,最受牽連的是那些無辜的人民。戰爭會破壞他們的土地和家園,無家可歸的人們只能向鄰近的地方逃亡。東南亞的人無疑會向印度和明朝兩個地方逃亡,若是明朝一下子流進大量難民,政府也會很難解決。為了預防這種情況,有必要及時了解那里的情況,盡早做好應對措施。
眼前雖然有這樣的美景,但李華梅卻無心欣賞。已經有不知道多少個這種世外桃源,毀在歐洲人的槍炮之下。眼看著他們已經蠢蠢欲動打起了明朝的主意,發現這個島也是遲早的事。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如果不趁早讓明朝政府意識到這一點,趕快學習西方的先進技術,并和歐洲國家建立外交,等到他們攻上門來就糟糕了。偏偏倭寇四處作亂,吸引了政府的注意力,使他們無暇顧及歐洲人的動向。
行久吞吞吐吐,半天才說:“他說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怎么會是他的對手呢?不如求他饒命……做他的小老婆……”
李華梅原本希望能夠將明朝的海上貿易擴大到東南亞,但如果那里處于戰爭狀態,正常的貿易是無法維持的。再者,歐洲人如果要從海上來到東方,必定要經過東南亞,一旦東南亞發生戰爭,歐洲船很可能會避開戰火不再前往東方,那樣的話,明朝與外界的交流就會更少了。當然,這樣的結果卻是明朝政府所樂于見到的,他們決不會對東南亞有任何動作。
行久走近的腳步聲李華梅一點沒有察覺。他便在李華梅身邊輕輕坐下。李華梅臉上的表情和她的背影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那不是在欣賞海上日落的表情,而是將要與眼前的敵人展開殊死搏斗的表情。行久這才開口說了話。
易安在冬季和獵手們一起尋找動物的蹤影,夏天則隨父親往返于伊斯坦布爾。他的興趣逐漸從捕捉獵物轉移到了海上,甚至勸說父親改行做海上貿易。父親并沒有接受兒子的意見,反而把他大罵了一頓,說海上的商人都是流浪者、小偷和強盜,干的都是些無恥的事情,還禁止他讀任何有關航海的書。易安一怒之下離家出走,在伊斯坦布爾找到了一份水手的差事。
“是在想怎么對付來島嗎?我應該可以幫得上忙。”行久說道。
“易安,杜可夫!”
易安※#8226;杜可夫,是俄羅斯人。俄羅斯位于明朝的北方,兩國有國土相鄰。俄羅斯人是白種人,國家的首都莫斯科也在歐洲境內,所以俄羅斯算是歐洲的國家。易安的父親是個毛皮商人,不過是陸上的商人,每年定期去地中海的伊斯坦布爾進行皮貨交易。由于俄羅斯緊鄰北冰洋,氣候極為寒冷,無法種植茶、咖啡、肉桂這些熱帶或ya熱帶的植物,卻成了北極動物的樂土。北極熊、紫貂、海貍、銀狐等等,這些動物擁有上好的御寒毛皮,是貴婦人們竟相爭奪的寶物。北極動物大都生性敏捷而狡猾,北極熊還好,貂和狐之類的有時一個冬天也抓不到一只,生意也越來越難做。易安的父親也希望尋找其他生財之路。
就在華昌號準備開船的時候,碼頭上出現了一陣騷動。一個戴著綠色帽子、身穿白色披風的人沿著碼頭飛快地跑著。在他的身后,數十名官差拿著長矛在追趕。那人跑到了碼頭的盡頭,眼前正好是剛剛出發的華昌號,連登船的木板也是剛被拋出,還在半空中旋轉。那人毫不猶豫地飛身躍起,在空中的木板上一借力,便跳到了華昌號的后甲板。等官差們趕到時,華昌號早已駛遠了,他們只能氣得跺腳。
在大片外國語中,李華梅所能聽懂的就只有這個詞了。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不能知道對方在說什么。這是相當不愉快的經歷。
反倒是行久,用相同的語言和那人交談了起來。
那人再次抬起頭,看到了站在行久身后的披著紅披風的人影,不由得大叫起來。
白木行久成了李華梅手下的第二員大將。盡管水軍上下對這個日本人的出現十分不滿,但在李華梅的威嚴和行久的武功面前,人們也不敢說半句話。
“不。沒想什么。”李華梅淡淡地回答道。
李華梅說道:“我想我會去歐洲一趟。不過那得在把來島消滅之后。“
“是啊!親眼看到的東西總是比較容易接受!”行久說道。
聽到行久的聲音,李華梅才轉過頭來,她的表情又恢復成平時的樣子。冷冷的目光,沒有笑容,讓人難以kao近。
這是談話的結尾。
行久接口道:“可以帶上我嗎?“
沖繩果然就像行久所說的那樣,是個美麗、寧靜而和諧的島嶼。島上的居民不太跟外面的人接觸,所以仍舊過著安逸、清閑的生活。這個島與亞洲大陸和日本列島都有著相當遠的距離,是個被海水包圍著的凈土。若不是特別經過或是像行久那樣無意中發現,是很難找到小島的位置的。
不過,那人一上了華昌號,就被船上的士兵包圍起來。士兵們拔出長劍,一擁而上,想把他抓住。那人也從腰間抽出長劍,手腕一震,就和圍攻的士兵們各交了一招。士兵們的長劍全部拖手,飛到了海中。
易安在海上一呆就是五年,從北海到好望角,從里斯本到大阪,幾乎所有的港口都到遍了。但是他工作的商船在日本遇到了海盜的襲擊,船長被殺,貨物被搶走,大部分船員都跳海逃亡。易安在朝鮮半島的海岸被人救起,語言不通,身邊也沒錢,他只能做些傭兵的工作賺取生活費,一面到各個港口尋找西方的商船,希望能再次回到海上。但是明朝很少有西方的到達,即使有多半也停留在澳門。易安在杭州等了近半個月仍然沒有消息。
李華梅說道:“你是日本人吧!你要幫我去打日本人嗎?”
對于東南亞的事情,明朝政府知道的遠不如李華梅所知道的那么詳細和準確。而且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但是李華梅卻十分擔心,東南亞和明朝近在咫尺,那里若是發生戰爭一定會對整個東方帶來影響。
李華梅整頓好艦隊,讓楊希恩留下訓練水兵,帶著行久乘著華昌號離開了杭州。
李華梅無法直接和易安※#8226;杜可夫溝通,便把他交給行久,從行久口中得知了這個男人的身份。
遇上劍術高超的人,行久總是忍不住要和對方比試一番。他走到那人面前,抽出配刀在胸前一立,那是比武之前的行禮動作,隨即攻向對方。
行久說道:“不是嗎?西方人也是用眼睛去看世界,用腦袋思考問題,用心去感受生活。我的師傅就是這樣告訴我的,他說白木流派并不是世上最高明的武功,我學到的也不是白木流派全部的功夫。只有不斷吸取其他各派的長處和優勢,為自己所用,這才是白木流派的精髓。我想要去東方以外的地方看看,印度、非洲、歐洲,甚至更遠的地方,去見識世上所有的功夫。”
行久提供給李華梅大量關于日本的資料,有完整的地圖,各個港口的情況,來島及其黨羽活動的范圍等等。有了比較詳盡的情報,李華梅漸漸制訂出了周密的作戰計劃。
要怎樣才能徹底擊潰倭寇呢?照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派人潛入日本調查是件很困難的事。如果……
“打來島的話當然愿意。我已經暗中跟蹤他很久了,他的武功相當厲害,我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不過如果有李提督出馬,絕對能把他打敗。那個家伙,竟然說出那種話來,真是……”行久說到一半,突然就停了下來。
一面致力于對付來島,另一方面李華梅也在關注西方人的動向。她派人前往南方的香料群島和印度去探聽情報,確實地掌握著這兩個地方的動向。
行久看著海面上不斷變換的色彩說道:“這跟我是日本人沒有關系吧。日本人也好,中國人也好,只不過是生活的地方不同而已,其他并沒有什么不同啊。來島和他手下的海盜在日本沿海地方到處搶劫,還把港口搞得亂七八糟,任誰都會想除掉他的。李提督不也消滅了很多明朝的海盜嗎?你們不都是中國人嗎?”
此時刀劍相交已超過百下,行久突然收回刀停止了進攻。那人起先有些吃驚,但隨后發現自己的劍身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痕,再比下去,長劍必定斷裂。他將劍立在胸前,向行久行了一禮,那時表示認輸的禮節。
行久告訴他們,在長崎的南方有一片島嶼,被稱為琉球群島,島上的人口不多,但是十分好客。行久曾多次前往島上,和當地居民相當熟悉。如果到了那里,來島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們的。只不多這段距離并不算近,幾乎相當于從長崎到杭州的距離,而且琉球群島附近風浪也多,kao一艘小帆船和僅僅六個人的勞力恐怕會很辛苦。
那人面對行久的快攻,一點也不驚慌,準確地擋下了每一招攻擊。刀劍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眼力弱的人便只能聽到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而看不清兩人的身影。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年輕人的說話給人一種信賴感。既然行久提出來了,李華梅等人便不會反對。在經歷了相對平穩的旅程之后,行久將他們帶到了沖繩,那是琉球群島中最大的一個島。
行久的話當即被李華梅打斷,“來島!就憑你這句話,我讓你活不過今年!我要盡快回杭州。行久,你也一起來吧!”
不久,她接到了“東南亞爆發戰爭!普雷依拉和庫恩翻臉!”的報告。此時,她剛剛確定了進攻來島的日期,又不得不把這件事暫時擱下。
李華梅正想到這里,身邊突然冒出來一個聲音說道:“提督在想什么呢?似乎是很麻煩的事?”
李華梅說道:“那么你認為日本人和西方人也沒什么不同嗎?”
李華梅自然將每一招都看得清清楚楚,包括那人的模樣和打扮。那人有雪白的皮膚,湛藍的眼睛,微微卷曲的淡金色長發,每一點都說明他來自歐洲。
“……李!……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