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客”燕翩飛。
燕絕翎的大伯父。
蜀山劍盟有史以來成就最為非凡的一代劍客,“天絕榜”第十位,卻因為與弟弟燕翩遷爭奪燕空山掌門之位失敗,而獨自離山而去,隱匿于淮北的相山之上。
這里是他與亡妻當年結廬而居,苦練劍法的地方。
燕翩飛隱居之事極為隱秘,只有蜀山劍盟有限的幾人知道,其就包括了妙針姥姥。
妙針姥姥作為上一代的絕世高手,深受蜀山劍盟弟尊重和愛戴,當年知曉燕翩飛的一段往事,知道了他的隱居地點并不是件很難的事情。
臨行之前,妙針姥姥特意交代了盧巧珍,并讓她代為轉達。
若是遇到強敵,來不及遠遁,可以暫時躲入那相山一處小谷之,那里是燕翩飛的隱居之所。
現在遇到強敵,不想藏匿,清玄是打算請這位天絕高手出手幫忙救人的。
相山與巴山其實同屬一條山脈,相聚不過三百里,不過這段距離之內,惡林密布,斷壑林立,無有道路通行。
不過這一切自然難不住真正的武林高手。
清玄、徐希羽、燕絕翎,三人施展全力奔赴而來,時間不過僅僅用了一天多一點。
相山重峰一重比一重高,也一重比一重險峻,這當然都不能夠令三人飛揚卻步,但到了最后一重的絕壑前,英雄也不由得為之氣短。
那個絕壑筆直如削,下望霧氣迷慢,也不知有多深,最要命的是絕壑上寸草不生。完全沒有可以攀附的東西。
“若說這個絕壑下竟有人住著,實在難以令人置信。”徐希羽嘆了一口氣。
清玄笑道:“妙針姥姥的話,你也敢懷疑?小心你娘打你屁股。既然來了,總要下去看著!燕兄——”
“怕死的回去!”燕絕翎冷冷一聲之后,便翻身向下墜落而去。下降了數米距離之后。立即把長劍一插,刺入巖壁,懸住身形,接著再下墜,再如此這般操作,兩三下便在霧氣不見了身形。
“怕死你大爺!”燕絕翎總是一兩句話就有辦法讓徐希羽火冒三丈。見到燕絕翎下山,他立即不甘示弱地跟著下去。
清玄搖頭失笑,立即向下落去。
越往下霧氣便越濃,他的視野也越來越短,移動的速度也越來越慢。
墜下差不多百米距離,仍然沒有發現。霧氣卻薄起來,他甚至有一種越來越光亮的感覺,壑壁上也多了草苔之類的植物,然后他嗅到了一股烤肉的香氣,這股香氣一入鼻,立即讓他的獨自咕咕叫了起來。
入山以來,差不多連續兩天的時間。清玄等人都沒有好好的吃過東西,原本還不怎么覺得餓,但卻架不住這等香氣的勾引。
那股香氣初入鼻,他幾乎懷疑自己的鼻有問題,隨即變得很興奮,立即加快了速度向下落去。
不過片刻他已陘穿過了霧氣,跟前豁然開朗,非獨看到了壑底,還看到了天光。
壑底赫然是一個龐大的水潭,兩面壑壁。一面瀑布,還有的一面卻是兩邊短短的壑壁夾著的一個大缺口,滿溢的潭水由這個缺口注下去,遠望藍天白云,群山青蔥。
那面瀑布也非常特別。千絲萬縷紗叢一樣從石縫流出來,幽然地注進水潭內,雖然有水聲,那種水聲卻有如天籟,音韻揚,令人聽來舒服之極。
水潭當有幾瑰奇大的巨石,那之上赫然以石塊砌著一間小屋。
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正坐在小屋前面臨水的一力石上烤著魚,香氣正是由烤魚上透出來的。
這地方也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清玄落到了壑底潭邊,更覺得舒服,周圍細看了一遍,看到徐希羽和燕絕翎兩個人也已經安全到達,燕絕翎率先走了過去,清玄和徐希羽跟在他的身后,移步向老人那邊走去。
老人仿佛毫無所覺的繼續烤魚。
一串石塊冒出潭面壑底小屋的前面,三個人也就踏著這串石塊走過去。
到了跟前,清玄伸手攔住了徐希羽,讓燕絕翎獨自上前,二人就在不遠處等待。
畢竟這是蜀山劍盟的內部事務,更是燕絕翎的家事,外人在場,有些話反倒不好說了。
老人一直毫無反應,燕絕翎到了他的跟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還未說話,那老者方才問道:“你是蜀山劍盟的弟?”
他語聲不太高,但非常清楚。
“是。”燕絕翎恭恭敬敬的回答。
“是妙針那老太婆讓你來的!?”老者又問。
“是。”燕絕翎又答道。
“哼,那個老太婆竟會給我找麻煩……”老者嘆息了一口氣,道:“既然你是妙針姥姥介紹來的弟,那定然是這一代最為出色的一個了,也定然知道老夫是誰了?”
燕絕翎臉色有些艱難,點頭表示明白。
他當然知道這位大伯的來歷,甚至連當初他與父親之間的矛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是這些話他實在難以說出口,他甚至到了現在連叫對方是師伯還是伯父都有些猶豫不決。
老人這時回過頭來,他的頭發高高束起,面容古拙精瘦,雖然一面皺紋,給人沒有絲毫的蒼老之感,雙眼精光四射反倒給人一種如劍般凌厲的感覺。
他當然就是燕翩飛,天絕榜上排名第十位的“飛劍客”。
歲月在他的臉上刻下了深深地痕跡,但他的人就像一把寶劍一樣,越是磨礪,越是鋒芒畢露。
“你很年輕。”老人淡淡說道,“以你這個年紀武功能夠練到這個地步倒也不多見,看來蜀山這幾年在傳授劍藝一途上并沒有懈怠。”
老人瞇著雙眼上下打量燕絕翎,眼光落在燕絕翎手的長劍上,眼光突地一縮。冷言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誰的弟?”
眾人心不由得突地一下,均感到一陣不妙。
燕絕翎不想隱瞞,直言道:“侄兒燕絕翎,見過大伯父!”
幾乎就在這一瞬間,一股駭人的氣勁猛地從燕翩飛身上迸發而出。轟然一聲,燕絕翎被這股氣勁吹得向外翻飛,而清玄和徐希羽二人也是被這股氣勁沖擊得向后退了兩步。
“哪個是你伯父,你又是誰的侄兒,老夫這輩沒有親人!妙針姥姥竟然把燕翩遷的兒介紹給我,真是老糊涂!”
燕翩飛說完此話。轉身便回了石屋之內,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這里不歡迎你們,立即給我滾!”
燕絕翎一愣慌忙道:“伯父,侄兒并非……”
“滾!”
清玄一看情形不對,趕忙來到門前。開口說道:“燕前輩,晚輩昆吾清玄,前來打擾實在是因為武林有一件事關天下存亡的大事需要前輩援助!”
“天下興亡關老夫屁事,昆吾派百年前覆滅,今日重建也是一身的麻煩,蜀山劍盟敢情是瘋了,才會與你們茍扯在一起……”
清玄急道:“前輩。如今魔門再現,將朝廷大內高手困于萬惡無極谷內,前輩若是不出手,只怕薛宮望等人性命不保!”
“薛宮望都被困在谷,我去了又頂個什么屁事?”
清玄和燕絕翎再三哀求,燕翩飛就是不應,最后連話也懶得回,直接無視。
徐希羽在一旁聽得生氣,不由得對著清玄大聲喝道:“算了,不用求他了。不過是讓他幫忙救個人。你看他唧唧歪歪的干什么?要不是真正的高手據此太遠,哪用得到求他?就他這心胸氣度,也怪不得燕空山會選燕翩遷當掌門!”
“住口!”
轟隆一聲,小石屋的大門被一擊之下砰然粉碎,燕翩飛臉色猙獰地出現在了門前。緊盯著徐希羽獰聲道:“誰家的小畜生在這里亂嚼舌根,信不信老夫拔了你的舌頭。”
清玄一愣,心一動,暗道:這燕翩飛性格如此受不住激,請將不易,倒不如激將。
此時徐希羽已經開了口,自然不會停止,嗤道:“燕前輩自然聽不得這許多真心話,因為晚輩說的都是實情。如今武林遭逢大劫,前輩卻隱居此地熟視無睹,枉為天絕高手。”
清玄打定主意,故意出言勸解道:“徐兄弟對燕前輩不可如此無禮。燕前輩高人雅士,隱居山林,我們叨擾本就是我們的不是。這件事我們還是盡快傳消息給令尊,讓他立即派人幫忙吧!”
燕翩飛冷哼一聲,道:“連薛宮望都不是魔門的對手,你們找的又是什么蝦兵蟹將?”
徐希羽怒聲道:“家父青衣樓徐正奕,不巧天絕榜排名正好在薛老前輩的前一名,救不救得了人暫且另說,反正家父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你是徐胖的兒?”燕翩飛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希羽,冷笑道:“怪不得言語這般猥瑣,既然有如此強援,又哪里用得著老夫出手,去找徐胖幫忙吧。總之你們快快給我滾蛋。”
呀,這老頭對武林地位不感興趣,不吃這一套,那他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呢?
“走就走,誰稀罕留在這墳冢之!”徐希羽轉身便要離開。
燕絕翎看了清玄一眼,意思是我已經盡力了。
而此時清玄卻是突然唉了一聲,說道:“早知如此,便讓家師前來相助了,我昆吾派劍法天下無雙,家師前來,定然輕松取勝。”
此言一出,燕翩飛立即冷哼一聲,連著燕絕翎的臉色也絕不好看。
燕翩飛冷冷道:“天下劍法若說是天下無雙,也就是李慕禪那不知好歹的家伙會有如此大的口氣,昆吾的五大神劍雖然凌厲,但我蜀山劍盟的峰劍法也是不遑多讓。哼哼,如今昆吾派經歷大劫,五大神劍能否存在還是未知之數,小輩竟然枉論劍法天下無雙,未免有些大言不讒……”
清玄心一動。暗道:果然有門,這個老頭是個劍癡,什么都可以不爭,但這劍法一項上的確不甘落于人后。
此時見到燕翩飛上當,清玄暗暗對燕絕翎說聲不好意思。繼續出言道:“哦?蜀山劍盟的劍法果真如此厲害?”說完看了燕絕翎一眼,嗤笑道:“可惜蜀山弟怎么沒有給我這個感覺!?”
燕絕翎一張臉登時變得通紅,緊握劍鞘的右手不停地顫抖起來。
“清玄,你別欺人太甚!”燕絕翎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
燕翩飛此時一愣,冷冷看了燕絕翎一眼,問道:“他什么意思?你們比劍。你輸了!?”
燕絕翎默然不語,但無疑等于默認了此事。
清玄更顯得張狂,目無人的樣幾乎能把人氣死。
徐希羽嘿嘿一樂,說道:“的確如此,哎,當時我和燕兄聯手。竟然連兄一招都接不下來,真是慚愧萬分啊!”
燕絕翎羞憤欲死!
徐希羽心更是大樂。
這個家伙,為了惡心別人,倒是連自己的臉都不怕丟了……
“果有此事!?”燕翩飛大怒,盯著燕絕翎怒道:“你這孩怎會如此無能,輸便輸了,還與人聯手對敵?你的劍法練得是個什么東西。你爹是個混蛋,連帶兒也是個笨蛋么?境界高有個屁用,劍法才是蜀山立派的根本。你竟然連人家一招都接不下來,還自稱什么當代第一弟,難道蜀山弟現在都淪落至此了么?呸,蜀山劍盟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燕翩飛一頓狂罵,不但燕絕翎臉色通紅,幾乎當場暈厥,就連清玄也是暗自吐舌不已,心想燕絕翎那個小性剛強。當初輸了之后都差點自殺,你老頭這般罵法,別把他給逼死。
燕絕翎被罵的一臉悲憤,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并非侄兒學武不力,而是最為擅長的丹元落日劍法最后三招沒有學會……”
接著怔怔看著燕翩飛。突然行了一個大禮,出言道:“侄兒懇請大伯父教給侄兒這套劍法的最后三式,容侄兒一血前恥。”
“哦?”燕翩飛斜著眼睛說道:“想學這丹元落日劍法的最后三式?哼,不教,你是燕翩遷的兒,讓你老去想辦法,別來求我……”
“大伯……”
“不教,說不教,就是不教!”
燕絕翎一咬牙,窟通一聲跪倒在地,沉聲道:“大伯,你與家父之冤仇,侄兒身為晚輩,不敢評論對錯,但侄兒一向都沒有求過你老人家,只是這一次!”
想不到一向自傲的燕絕翎,竟然肯跪地求人,清玄和徐希羽都是吃了一驚。
燕翩飛也沒想到竟然會逼得第一次蒙面的侄兒下跪請求,自己雖然與其父不和,但為了蜀山的心思并不比其弟要少。
燕絕翎以懇求的目光望著燕翩飛,繼續道:“伯父,蜀山劍盟衰落到這個地步,就只有弟一人還堪造就,還有望重振蜀山劍盟的聲威,伯父你就是瞧不起弟,也要為蜀山一派設想啊,請教弟丹元落日劍法最后的三式。”
他雖則在懇求,說話語聲仍然自負得很。
燕翩飛嘆了一口氣,淡淡說道:“你莫要如此,就算跪倒死,我也不會教你……”
“到底為什么?”燕絕翎實在很不服氣。
“是我還不想害你!”燕翩飛合眼嘆息。
“害我?”燕絕翎更詫異。
“丹元落日劍法最后三式,必須陰陽配合,有陰氣的內功修為,才能夠配合陽剛的招式,你陽剛有余,陰柔不足。即使學得招式,亦沒有什么幫助,況且過剛必折,只怕你未學成,便已經一命嗚呼。”
“侄兒寧可死,也要學!”燕絕翎說得很堅定。
燕翩飛忽地冷笑道:“你休要激我。蜀山峰劍法每一門都是絕技,你就算不會這丹元落日劍法最后三招,憑借其他主峰的劍法也足以對敵,說來說去,還不是你功夫不到家……”
“弟已將那五峰劍法練至純熟……”
“那就是你應敵經驗匱乏!”
燕絕翎終于忍受不住屈辱,霍地站起身來,“嗆啷”一聲拔劍出鞘,一指清玄沉聲喝道:“清玄,燕某今日再次討教昆吾派絕招!”
“好啊,這次我讓你盡展所學,你要是能刺我一劍,便算是你贏了!”
清玄傲氣非常地拔劍出鞘,挑釁地勾了勾手指。
燕絕翎一聲長嘯,凌空飛起,一劍揮斬,劍芒如同丹霞落日,朦朦朧朧地一大片,陡然飛撲了過來!
清玄劍法一展,劍芒如光雨紛飛,叮叮叮一陣連響聲,連接了燕絕翎十七劍!
燕翩飛在一旁看得連連點頭,道:“恩,這孤霞山的應元朝霞劍法用得倒是不錯……可惜這劍法過于求快,卻是不對,應當厚積薄發,方能做到朝霞的漫漫灑灑啊……”
燕絕翎眼一亮,他到底是天資過人,同時對蜀山各峰劍法極為熟悉,一語點破之后,立即便有所領悟,出手也接而不同。
原本凌厲的劍芒登時變得如同云霞一般漫漫灑灑,輕飄飄地罩落了下來。
清玄嬉笑一聲,“這才有點意思!”
凌波微步施展開來,身影一殘,頓時脫離朝霞的覆蓋范圍,燕絕翎連續施展數次應元朝霞劍法,都被清玄以身法速度輕易避讓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