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一口氣又跑出三四里路,山里不似平地,三四里的山路跑起來并不輕松。
掏出繡著紫薇花的帕子,玲瓏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早起吃的玉米渣子粥和兩塊肉餅,這會兒都已經消化殆盡,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太陽已經全都從云層里出來,精神抖擻著,也像個不知疲倦的小姑娘。
玲瓏又舔舔干澀的嘴唇,大眼睛向著四處尋覓,聽王二媳婦說過,西嶺一帶水泉極多,越往后山就越多。
可是放眼望去,不但看不到泉水,連條溪流也沒有。玲瓏不由得失望起來,跑了一個早上,她真的又渴又餓。
這里已經沒有了石階,山路開始崎嶇,前面出現一條岔路。玲瓏注意到其中一條路比另一條似是潮濕,兩旁的樹木長勢也更加青翠,她猜想那邊一定會有水源,便朝著前面跑了下去。
她沒有判斷錯誤,剛跑出不遠,她便聽到了水聲,那水聲不是一點,而是很多很多。繞過兩塊一人多高的巨石,她的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一眼清泉正在汩汩地向外冒著,泉眼四周已經形成一道溪流。玲瓏走到溪邊,踩著高低不平的大卵石來到泉眼前面,用小手掬起清澈的泉水喝了幾口,清泉甘甜,帶著涼爽,沁人心脾。
前世玲瓏有著豐富的野外求生經驗,若是在那一世,她是萬萬不會直接飲用山泉的。即使是現在她依然心存顧忌,水里會有寄生蟲,運氣不好小命就要掛了。
可她太渴了,她是臨時決定一個人上山的,既沒帶火折子也沒有可以用來燒水的器皿。反正也喝了一口了,那就再多喝上幾口,管他有沒有寄生蟲,先喝個痛快再說。
就這樣想著,玲瓏又掬起一口,剛剛送到嘴邊,噗的一聲,一個東西落到她的掌心,她的雙手下意識松開,水灑了出來,濺濕了她身上銀紅色的箭袖小襖。
那東西應聲而落,掉進水溪里,溪水清可見底,原來那竟是一枚銅錢。
這銅錢不會真的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會就是一枚銅錢那么簡單。
這是金錢鏢!
玲瓏從水里撿起那枚銅錢,用食指和中指夾住,她緩緩站起來,忽然間回過頭去,她原以為那人就在她背后不遠的地方,可是她猜錯了,身后空空蕩蕩,除了樹木石頭,就只有嘰嘰喳喳的山鳥。
玲瓏狐疑,四下張望,卻見在她來的那條山路上,一個人由遠及近,正向這邊跑過來。
這人穿著刻絲團繡的大紅箭袖,腳上是小牛皮的黑色短靴,頭發上綴著纓絡珠子,陽光照上去閃閃發光。如果不是他身后背弓,腰上跨箭,玲瓏還以為這人是戲臺上走下來的,想不到還真有人在深山野地里打扮得花團錦簇,何況這人還是男的。
待他走近一些,玲瓏夾起那枚金錢鏢,沖他喊道:“喂,你干嘛打我?”
那人怔了一下,四下看看,確定玲瓏真的是在和他講話,便笑道:“你也看到了,我剛剛才追上你,怎么會打你的?”
可這四下沒有別人了,不是他還能是誰。玲瓏是知道有些暗器高手,能夠隔著很遠的地方發鏢,且鏢無虛發。
這人看上去頂多十五六歲,莫非他就是這樣的高手?
“你說不是你打的,那你干嘛追我?”玲瓏瞪著大眼睛直視著他,那人自己也說是在追她的,兩人素不相識,他追她做什么?
那人一怔,潔白如玉的精致臉蛋上還掛著幾滴汗珠,這會兒,汗珠子順著面頰流下來,也和頭發上的纓絡一樣,亮晶晶的:“你不但會武功,還會輕功。你是哪家的,這輕功是和誰學的?”
不是說古代有很多高手嗎?怎么每個人見到她的功夫都要問她是從哪里學來的呢?
那個石二是這樣,眼前這個華麗的少年也是如此。
“誰說我會輕功啦,我只不過就是跑得比你快些罷了。”
玲瓏邊說邊沿著被溪流沖洗著光如明鏡的圓石頭走過來,她雖然還是挺渴的,但被那枚金錢鏢打了一下,倒也不想再喝水了。
那人見她不肯承認,眨著一雙霧氣騰騰的桃花眼看著她:“你問你不會輕功,我才不信,誰家的小姐會像你這樣,一溜煙就不見了,這不是輕功是什么?”
玲瓏不想再和他爭辯下去,她看看天,已是日上三竿,她從天剛蒙蒙亮時就出來了,已經過了很久了,也該回去了。
她又向前面看了一眼,只見再往前去,水聲便更大了幾分,想來遠處的泉眼更多,更大。
她盤算著改日還要來,這里樹木蔥蘢,泉水淙淙,正是野炊的好地方。多帶幾個人一起來,尤其是四姐姐,溪水里一定有魚的,在這里烤魚吃,肯定別有風味。
就這樣想著,玲瓏已經往回走了,卻見眼前一花,那個錦衣的少年擋在她的面前。
“你怎么不說話啦,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你是哪家的姑娘?這里的我大多全都見過,怎么從未見過你的。”
顧錦之不是登徒浪子,他只是閑得發慌。他告訴自己,眼前的小姑娘也還太小,還沒到可以歡好的年紀,他和她說話,真的沒有別的意思,他只是好奇。
無聊加好奇,的確就是顧錦之的特點。
玲瓏卻已板起了俏臉,明明是如春花般嬌艷的容顏,此時卻罩上了寒霜。
可不知為何,看著她時,顧錦之卻想起了書房外面的那株紅梅樹。每當白雪壓滿枝頭時,那滿樹的紅梅花便也是這般冷冷的顏色,卻又艷麗奪目嬌美得無法形容。
“我是鎮國公世子顧錦之,你呢?”
這人也真有意思,方才還在問她是哪家的,可沒等她說話,他就已經自報家門。
玲瓏手里還捏著那枚金錢鏢,她用手指挾起來問他:“這真的不是你打過來的?”
顧錦之有些不屑:“我從不會在背后偷襲,這種下做的事,我才不干。”
話音剛落,顧錦之忽覺右腿上一疼,有什么東西正打在他的環跳穴上,他沒有防備,被這東西一打上去,便不由自主彎了身子,右腿單膝點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