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金妤(一更)
距中秋還有十來日,西府里都在準備過節的事,一大早,就有莊子和鋪子里的人過來,有送東西的,也有來對帳的。
金老太太讓焦氏幫著宋秀珠操持過節的事,焦氏沒把自己當外人,再說這也是她在老宅做慣了的,西府雖說在京城,可是人口簡單,金敏官職低微,西府平日里往來的親友并不多,要送的節禮有限,反而沒有老宅里過節排場。
早上焦氏給金老太太請了安,就有小丫頭告訴她,負責采辦干貨的婆子在跨院里等著她了。
焦氏這便出來,帶著三四個丫鬟往跨院走。眼下是金老太太掌家,她自是不會事無巨細親自去管,除了讓宋秀珠和焦氏幫她,又讓自己身邊的一等丫鬟菊影和金祿家的也過去幫忙,但宋秀珠和焦氏都明白,這兩位就是來盯著她們的。
臨近中秋,春暉堂的菊花也都開了,姹紫嫣紅,菊香陣陣。焦氏看著菊花,正想讓丫鬟剪幾枝插上,就見金老太太身邊的二等丫鬟海棠站在一排石砌花架子后面,像是和什么人在說話。
鏤空的花格卻只能看到海棠,而那人的身子卻被花盆擋了。
焦氏心里一動,對身邊的丫鬟釧兒使個眼色,釧兒會意地跟過去。
焦氏則帶著其他丫鬟去小跨院忙活去了。
昨夜到了四更天才回來,早上又要到金老太太那里昏定晨省,玲瓏睡得不夠。連喝了兩杯濃茶提神。
金妤想起娘親嫌她不知道打聽五姐的事,便問她:“五姐姐,您夜里沒睡好嗎?”
玲瓏對這個庶妹沒有惡感,母親出事時她還沒有出生呢,她微笑:“昨夜繡著繡著就忘了時辰,睡得遲了。”
金妤又問:“五姐姐繡得啥?”
玲瓏道:“正給二堂兄繡屏風呢。”
金妤只是七八歲的孩子,聽到便好奇起來:“是什么樣的屏風啊,五姐姐能讓我去看看嗎?”
玲瓏笑著點頭:“是花鳥的,你想看就去看吧,我那里還有些帕子荷包的。你若有喜歡的就挑了去。”
金妤和金媛同住望荷園。平日里總聽三姐罵五姐,她小小年紀就認為五姐姐是個壞人。這會兒和玲瓏說了幾句話,倒覺得五姐姐也不像傳說中的那么壞,三姐姐從來不許她動自己東西。五姐姐不但讓她去看屏風。還說可以讓她挑帕子和荷包。
“那我一會兒就過去”。說完,她又有點嘀咕,萬一被娘親和三姐姐知道了。她們會不會數落她啊,她又轉身問丫鬟冬梅,“我能去五姐姐那里嗎?”
冬梅愣了下,有些尷尬,看看玲瓏,訕訕道:“您昨兒個不是說讓蓮香姐姐給您包指甲嗎?剛才婢子見她時,她還說摘了好多鳳仙花呢。”
金妤嗯了一聲,有些失望,卻還是對玲瓏道:“那我改日再去五姐姐屋里,五姐姐把帕子和荷包給我留著。”
這時,宋秀珠帶著梨香正往管帳的跨園里去,金妤看到她,便跑了過去。
梨香今天打扮得很出挑,新縫的粉紅色褙子,頭上插著金鑲玉的簪子,臉上開得光光的,比平日里更加俊俏。早上來給金老太太請安時,宋秀珠已經向金老太太說了,這是三老爺剛開臉的通房。
一個通房而已,金老太太也沒有多問,還賞了兩支赤金簪子和兩匹鮮色料子。她老人家是過來人,這種事不用多想也心里明白,這個梨香原就是宋秀珠的丫鬟,這里的事兒一目了然。
杏雨方才去茅廁了,這會兒回來,悄聲問白露:“老太太可有吩咐嗎?”
白露低聲道:“那倒也沒有,一會兒表姑太太和幾位老太太娘家的親戚要過來,都是外男,老太太就讓宋太太和小姐、姨娘們都各忙各的去,不用在這里侍候著了。若不是等著你,我們早回去了。”
玲瓏見杏雨回來了,便道:“走吧,我昨個沒睡好,這會子回去補覺。”
回到她們的小跨院里,杏雨把白露和春分都打發出去,玲瓏這才問:“你去了這么久,是不是有金升的消息了?”
杏雨笑道:“難怪老爺給小姐取了這個名字,這還就是七竅玲瓏心,婢子去個茅廁也瞞不了您。”
玲瓏端起綠豆湯喝了一口,道:“你去得也太久了些,海棠都是怎么說的?”
“海棠姐說,那個叫金升的和他兒子,這會子都在帽檐街的木器鋪子里,咱們西府只有那一家木器鋪子,生意一直都不好,宋太太和三老爺都想著把這鋪子轉出去,那金升就是擔心到時他和他兒子連京城也不能待,給打發到莊子里,這才來找老太太,明義上是來請安的,實際上就是想讓老太太帶他們回吳中老家去。”
這些人都是當年金敏來京城時,金老太太給他的。馮氏在時這些人的日子倒也好過,待到宋秀珠掌家,便把所有的老人兒全都給打發了,這個金升還算是運氣好的,留在京城的鋪子里了。
“嗯,我這里也沒事,你去領了對牌,就說是我差些府里沒有的摻金絲五色絲線,讓你去買。”
杏雨答應著往外走,挑起簾子又折回來:“對了,小姐,我和海棠姐姐說話時,看到有人藏到放著點絳唇的花臺子后頭,海棠姐姐就讓我先走了,我繞過花架子去看,原來是四太太身邊的小釧。”
玲瓏點點頭,這位四嬸嬸焦氏唯恐被人忘了,哪里都想著摻一腳進來,真以為這里是老宅。
她焦氏如果聰明,那就坐山觀虎斗,像這樣勞心勞力四處挑撥,到頭來還不知道倒霉的是哪個。
“五小姐,三爺來看您了。”
進來通傳的是春分,小丫頭還小,看到頭回過來的金子烽,大驚小怪的。
玲瓏整整衣裳,從耳房里出來,來到正屋時,金子烽也剛剛踏進門檻。
玲瓏給金子烽行了福禮,金子烽打量著妹妹,見她穿著件半新不舊的折枝紋褙子,梳著雙螺髻,脂粉未施,長眉入鬢,唇若含櫻,宛若珠玉在側。他心里唏噓,再過個兩三年,怕是整個京城的閨秀里,也沒有能比自家妹子更出挑的,難怪還這么小就讓顧錦之記掛著。
“早上看你沒什么精神,三哥擔心你又病了,過來看看你。”
玲瓏謝過,讓白露端上茉莉香片,金子烽喝了一口道:“這茉莉是你自己曬的吧,難怪二堂兄總夸你心靈手巧。”
玲瓏微笑:“三哥若是喜歡,我讓人給您送過去。”
兩兄妹自從上次在竹香院時鬧得不歡而散,還是第一次單獨說話,玲瓏不知哥哥為何來她這里,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卻又覺不會如此,金家雖然不是書香門第,可哥哥也是讀書人,即使想要巴結權貴,也不會做得太明顯。
金子烽微笑:“你整日里不是做女紅,是擺弄這些花花草草的,也應到外面走動走動,過幾日我去顧家園子,顧家園子是京城一景,你和三哥一起去吧,顧家的六小姐七小姐也會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