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倌
冉顏探了探那名官員的脈搏,并無大礙,便也不再管他,繼續檢查尸體。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男尸,雖然臉色慘白發青,但從五官上依稀能辨別這是一個俊俏的男人,五官漂亮是漂亮,卻有些俗氣,倘若氣質脫俗一些尚且不錯,但冉顏只是一打眼便想到了蕭頌所說的那位有些脂粉氣瑜郎。
“死者男性,年齡在十八到二十三歲之間,身高六尺左右,月白緞子廣袖袍服,基本發育良好。”冉顏粗略的檢查尸體,說完基本情況之后,才開始進一步的查看,“尸斑融合成大片,用手指按壓不退,角膜高度渾濁。結膜和口腔黏膜自溶,刮擦可以脫落。腹部膨脹,出現腐敗綠斑。初步判斷死者在死亡已有三日。”
冬季尸體腐敗減緩,若是在夏季只需要十二個小時便可以達到這樣的腐敗程度。
在一旁記錄的書吏也漸漸開始吃力,比如“角膜”、“結膜”、“口腔黏膜”都是些什么膜?具體的字又怎樣寫?
“娘子……這些字,這么寫對嗎?”。書吏生怕出現失誤漏洞,縱使蕭頌繃著一張臉就立在旁邊,他也不得不仔細問問。
冉顏頓了一下,這才明白桑辰他果然是個才高的,愣是一個字也沒有問,竟能夠寫下來而地方上的書吏也顯然沒有天子腳下做官的兢兢業業,所以她前幾次驗尸記錄的居然十分順利。
現場一片靜默,蕭頌絲毫沒有要解圍的意思。
冉顏默默的拿起筆,寫下那幾個字,心里不禁憂心,接下來還要繼續解釋這些詞匯,恐怕要花費更多時間。
蕭頌卻絲毫不擔心,只道,“稍等等再驗吧。”
等了片刻,便聽見雪地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冉顏回頭看去,卻發現劉青松拽著桑辰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大朵大朵的霧花從兩人口中噴出。
桑辰一臉惱怒的甩開劉青松抓著他衣袖的手,轉身就要往回走。
劉青松一把抓住他,“到都到了,最近城東不太平,你也想被棄尸不成”
桑辰立刻止住腳步,懦懦的抿了抿唇,轉身跟著他慢吞吞的走了過來。
劉青松知曉桑辰的性子,便也不怕他臨時逃走,于是一路跑過來,滿臉興奮的朝棚下張望,“有新鮮貨啦?”
“劉醫生來晚了一刻。”蕭頌笑瞇瞇的看著他道。
劉青松哆嗦一下,縮了縮脖子,“我這不是為了抓壯丁么……”
蕭頌早早便去通知劉青松過來,并且限定了時間,他剛好借宿在桑辰家里,桑辰今日沐休,便被抓了來看熱鬧。當然,劉青松認為是熱鬧的,他未必這么覺得。
“開始吧。”冉顏此時亦明白了蕭頌叫了劉青松來幫忙,“書吏有些醫學用詞不明白,你接替吧。”
劉青松咧嘴一笑,把錄簿接了過來,塞在桑辰懷里,“嘿嘿,桑先生,你來吧,我打小就不喜歡寫字,再說我醫術好,寫字有點大材小用了。”
頓時,劉青松便收到了幾個毫不掩飾的白眼,他還真敢說,他一個小醫生寫字就是大材小用,人家連續幾屆的狀元就不是大材小用?
冉顏無語的看了他一眼,轉身繼續開始驗尸。
其余人都退到了棚外,這也不是規矩,而是習慣,因為尸體晦氣,一般除了仵作和書吏之外,不會有人往上湊,除非像劉品讓那樣,凡是喜歡親力親為的。
蕭頌卻未曾退,還如他初次見她驗尸那樣,負手立在一旁,偶爾會在緊要的時候問上一兩句。
桑辰白著一張臉,站在棚子最角落的地方,但旋即覺得自己似乎太弱了,又微不可察的挪了小半步。
冉顏利落的剝掉尸體的衣物,胸口上的傷痕頓時呈現在幾人眼前。
“是鞭痕。”冉顏說著,用鑷子撥弄上面的痂,“是生前受的傷,而且……”
“嘖嘖嘖。”劉青松一臉色色指著尸體乳頭的嘖嘆,“你看看,這個上面還有咬痕呢,分明就是房中事玩的過火了,你說,會不會是精盡人亡。”
冉顏的話被截斷,但見他說得也在點子上,便沒有說什么,繼續道,“不會,他身上的疤痕已經結痂,甚至有些已經脫落,并沒有新傷,顯見死前的六個時辰內并未發生性虐待。”
蕭頌干咳了一聲,他很支持冉顏驗尸,看男人身體也沒什么,看死的總比看活的強,長安不少娘子婚后,相比來說,冉顏這個太純潔了。但見她與別的男人討論這種事情而絲毫不避諱,心里還是有些放不開。
冉顏轉頭道,“你嗓子不舒服?”
“沒有。”蕭頌果斷否認。
冉顏點點頭,將尸體翻個身,對劉青松繼續道,“據蕭郎君猜測,此人可能是小倌。”
分開臀部,立刻看見了那處傷的慘不忍睹,已經潰爛發膿,還沾著許多白色的東西,已經干在了皮膚上。
“這很奇怪。”冉顏皺眉,“他身上的傷已經好的多了,按道理來說,發生了性關系之后,應該清理此處吧,為何……”
為何還有殘留物,難道是已經傷到沒有行動的能力了?
“可要解剖?”冉顏問蕭頌。
“無主棄尸,動手吧。”蕭頌毫不猶豫,也不僅僅因為這人身份不明,又沒有人認領,蕭頌才如此果斷,而是破案的限期已經快到了,任何一點線索都不能放棄。
棚子里的工具箱中放的是蕭頌為冉顏準備的那一套,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了。
一聽此話,桑辰方才挪的那小半步,迅速的又退了回去。
蕭頌幫冉顏戴上口罩,其余幾個人也都穿上,桑辰如獲至寶,覺得多了一層阻隔,他就安全無虞了。
棚外的人也隱隱約約聽見,每個人都是驚疑不定,但也都生生壓了下去,案子破不了,誰也逃脫不掉責任,別說現在讓解剖尸體了,就算把這尸體剁成肉醬,他們也照辦不誤,驚,只是驚訝一個女子來解剖
或者是劉青松執刀?
幾個人都是同樣的心思,轉過頭看棚內,解剖的情形卻是被蕭頌和桑辰擋了一些,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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