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毓兒生氣地打了沈芩的胳膊。
“毓兒,胡鬧!”陳娘拽過毓兒,“說過多少次了,沈姑娘是好人!”
毓兒大眼睛泛著淚光,一眨不眨地瞪著沈芩。
“……”沈芩一臉懵,可是感受到毓兒的怒氣,又試探著問,“這個球只是給我看一下,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是嗎?”
毓兒眼睛瞪得更大了。
“因為我是好人,所以,你的球可以給我看是這個意思嗎?”沈芩努力回憶兒童心理學的內容。
毓兒點頭又搖頭,把頭一扭,繼續生氣。
沈芩皺了眉頭,“鐘大人也是好人,所以,球只能我們兩個看是嗎?”
毓兒又把頭扭回來,盯著沈芩和鐘云疏。
鐘云疏把毓兒拉到身旁,忽然下令:“除了沈芩,其他人都去守門。”
一行人立刻散得干凈。
“毓兒,我說你聽,如果我說對了,你就點點頭,”沈芩展開兒科心理咨詢模式,“我要是說的不對,你可以搖頭,也可以打我一下,好嗎?”
毓兒點頭,表示可以。
沈芩思來想去,才開始詢問:“給你球的人,和這個球,對你來說都很重要是不是?”
毓兒點頭。
“這個球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東西?”
毓兒考慮了不短的時間,才再次點頭。
“這里面的東西,我們可以取出來嗎?”鐘云疏單刀直入。
毓兒捧著球,這次考慮的時間更長,突然摸了一下鐘云疏光潔的下巴。
“……”沈芩傻眼,這是干嘛?
“……”鐘云疏握住了毓兒的手,沒想到被他掙脫。
毓兒將蹴鞠球用力搖晃三下,一聲機械的咔嗒聲響,清脆悅耳,又拽著鐘云疏的右手,捏住修長的中指,戳進一朵銀花中間。
嚓!!
嚓!!!
機械轉軸聲接二連三地響起,蹴鞠球裂成六塊,滾出一個木質圓球,光滑的表面似乎渾然天成。
毓兒把六塊拼成蹴鞠球,又把木質圓球放在鐘云疏手里,看到他倆還是不明白,又摸了摸鐘云疏的下巴。
鐘云疏雖然有斷案鬼才之稱,此時此刻也有些恍惚。
沈芩沒有錯過毓兒的任何表情和動作,他不是簡單的摸下巴,更像是幾個動作的組合,跳躍思維前所未有的活躍,忽然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有人讓你把球交給鐘大人是不是?”
毓兒抱著球,開心地跳了一下。
“這個人認識鐘大人對不對?”沈芩雖然覺得這個有點扯,但是順著毓兒的表現,只能這么想。
毓兒再次點頭。
“為什么要摸下巴呢?”沈芩托著下巴,琢磨著剛才毓兒的動作,“你再摸一次下巴看看?”
毓兒嚴肅極了,又摸了一下鐘云疏的下巴,這次表現得更像是捋胡子。
“鐘大人,你有沒有一位熟悉的人,是這樣捋胡子的?”沈芩說出了最不可思議的想法。
鐘云疏身形一晃,雙手撐在膝蓋上,盯著毓兒好一會兒,眼神復雜至極地問:“你是姓錢?”
毓兒鄭重其事地點頭,開心地蹦蹦跳跳。
沈芩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么表情,看看毓兒,又看看鐘云疏。
鐘云疏雙手支撐在膝蓋上,坐姿僵硬,仿佛重壓從天而降,被壓得透不過氣、卻仍然咬牙硬扛似的輕嘆一聲:“你祖父是姓錢名益。”
毓兒大力點頭。
沈芩的好奇心一向旺盛,但是再旺盛也知道在這詭譎多變的掖庭里,知道得太多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一想到,自己已經決定替沈家申冤,怕也沒什么用,干脆順應內心,小心翼翼地問:“很熟嗎?”
“前戶部尚書錢益,九代單傳的獨苗嫡孫錢毓,家住永安城青云長街,”鐘云疏緩緩轉頭看向沈芩,“他家被查抄三個月后,沈家也被查抄了。”
“然后呢?”沈芩一想到沈家男丁全部流放,想來錢家也好不到哪去。
鐘云疏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如果他沒被我撿到,也就沒他了。”
沈芩如墜冰窟,這個大鄴到底是怎么了?前戶部尚書全家被抄,前太醫院院判全家被抄……林林總總,到底牽涉到了多少人?
毓兒緊緊地咬著嘴唇,幾乎見血,眼巴巴地盯著鐘云疏,眼神中最直白的渴望,說明了一切。
“毓兒,來,”沈芩把他攬進懷里,心中的酸楚積沙成塔,又攪動了強行壓抑的負面情緒,反復調息以后才繼續,“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勇敢、最可靠的孩子,沒有之一。”
毓兒緊緊抱住沈芩,哭得唏哩嘩啦,卻始終沒有聲音。
“毓兒,這個怎么打開?”鐘云疏拍了拍他的小后背。
毓兒吸了吸紅通通的鼻子,很不見外地拿沈芩的袖子抹了把鼻涕,指了指自己搖搖頭,然后又指向鐘云疏。
“……”沈芩的心疼瞬間變成牙根癢癢的窩火,這孩子不能拿塊帕子嗎?讓她怎么直視這個衣袖?
“你不知道?”鐘云疏只是旁觀,就學會了沈芩的詢問法。
毓兒點頭。
“要我想法子打開?”鐘云疏不太確定。
又點頭。
“你別說不知道怎么開啊?”沈芩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他。
“這是設計成球狀的機關盒,”鐘云疏把木球放進寬袖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樣式。”
“啊?”沈芩更不明白了。
“沒有預先約定的正確的打開方法,這就是個球,”鐘云疏說得更直白一些,“但是,我和他沒有約定任何事,現在無從下手。”
“……”沈芩苦笑一番,只能安慰鐘云疏,“有總比沒有好對吧?你身邊工匠那么厲害,說不定哪天就有法子了呢?凡事都要向前看嘛。”
鐘云疏的黑藍眼睛里仿佛掠過霞光,冷漠的臉龐緩緩地綻放一個笑容:“是。”
“……”沈芩忽然就臉紅了,慌忙移開視線,“這么多菜,還不吃嗎?”
“大家都進來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鐘云疏招呼道。
忽啦一下,一行人都擠進來,圍坐在拼裝矮幾旁的地榻上,沒人多問一個字。
魏輕柔捧著一壇酒,豪氣地擱在矮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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