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怎么做?”沈芩帶著兩分好奇、三分期待,不是她心大,而是前路漫漫危機重重,與其整日提心吊膽,不如愉快享受。
“明日一早,你再去問佘女,她一定會如實相告。”鐘云疏的臉龐浮現出難以察覺的輕松。
“厲害呀,鐘大人。”沈芩點頭。
“時間不早了,抓緊時間休息。”鐘云疏想伸手揉一下沈芩的頭發,手剛拎起來又放下,可以隨意觸碰沈芩的日子,已經和錢記藥鋪一起遠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芩就抱著記事本進了囚車,看著臉色各異的三個人,直視佘女,問:“現在可以說了吧?”
佘女哼了一聲,不小心扯動了干裂的嘴角,疼得皺了眉頭:“我都落到這種地步,連南疆都回不去了,為什么還要和你說話?”
沈芩翻開記事本,拿著筆轉了好幾圈,暗暗嘆了口氣,面對佘女這樣越挫越勇的強敵,不能給她半點喘息的機會,半個晚上而已,又變成油鹽不浸的樣子。
“調查生出怪兒的原因,和能不能回南疆有什么關系?你是佘女,自然要為南疆百姓的身心健康貢獻力量。”
佘女把臉別向其他地方,避開沈芩的視線。
“按你們所說,南疆從三十年前就開始生怪兒了,我倒是挺好奇的,你們怎么撐過大戰到現在還沒絕后的呢?”沈芩嘴角微揚,遇到困難就退縮,不是她的風格,所以換個法子試試。
“呸!”佘女毫不客氣地反擊,饒是如此,被捆住的胸膛還是劇烈起伏,頸項被繩索勒出了深深的凹痕。
“你就在這兒半死不活地耗著吧,南疆要人沒人,醫術最高的佘女還在大鄴,南疆生再多怪兒出來,也和我沒關系。”沈芩仔細觀察著佘女的反應。
很明顯,佘女被激怒了,接下來的問話肯定不能順利進行。
所以,沈芩干脆把畫攤開,在趙全和大頭人眼前慢慢晃了一圈:“你們認識這個嗎?據實相告,給你們加些吃的。”
趙全直接閉了眼睛。
大頭人一聽有好處,盯著畫看了又看,咂咂嘴:“我認識,要是說了,加什么?”
“加一盤竹筍炒肉,”沈芩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吧。”
大頭人咕咚咽了一下口水:“這兩種是南疆春祭和秋祭時用的,與稻米匯成五色,祭祀完以后磨成粉,制成五色稞分食,是羽蛇神的賞賜。”
沈芩邊聽邊記錄,并且注意著趙全和佘女的細微表情,很顯然,他們對大頭人這種和盤托出的行動深感不恥,卻又無能為力,大寫的生無可戀。
“這種淺青色的圓米,產自南疆的哪里,平日如何儲藏?”沈芩追根刨底地問。
“這是棘沙樹的果實,這種樹很常見,樹干樹枝上長滿了三角小刺,”大頭人說說停停,“每年八月結果,采摘的人基本都要脫層皮。”
“剛摘下來的時候是黑色的,要裝進麻袋里,浸泡一日一夜,大人小孩不停地踩搓,直到把外面的黑色薄皮泡爛,搓掉,再晾曬干凈,就是棘沙米。”
沈芩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與記憶的某一處重合,麻袋浸泡?難免生出一個聯想,難道崔萍看到的沉河麻袋里裝的全是沙米?
不對,運寶司非貴重物品不運,沙米對鏡糕攤主和百姓來說確實昂貴,但是對整日與奇珍異寶打交道的運寶司來說,完全不夠看。
“如何儲運呢?”沈芩寫得飛快,字基本只有自己認得。
“儲運……”大頭人想了想,“只要不受潮,其他的都好說。”
“受潮以后會怎么樣呢?”沈芩追問。
“不是發霉,就是發芽,”大頭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發霉發芽的沙米有毒,一點都不能吃。”
“……”沈芩繼續問,“發芽的是什么樣兒?”
“畫里的就是發芽的沙米,特別粘。”大頭人要主持部落的幾大祭祀,對沙米還是很熟悉的。
“啪,”沈芩握得太用力,鉛筆尖斷了,“這是發芽的沙米?!”
“是,沙米不受潮,只有一頭圓,受潮了以后就是兩頭圓,還有一個小白點。”大頭人信心十足,竹筍炒肉很快就能到嘴了。
沈芩猛地想起來,《南疆聞錄》上雖然圖文并茂,但畫的是自然狀態下的棘沙種子,黑色小圓形,像一串串迷你葡萄。
“書中記載,棘沙樹高而直,樹冠如傘蓋,樹干樹枝上滿是尖刺,連猛獸都不輕易靠近,冒然爬樹,傷痕累累者眾。
棘沙種子可食用、可入藥,處理不當易中毒,僅供祭祀時使用。”
從頭到尾只有這么點兒,簡單得讓人想仰天長嘯。
“中毒時什么樣兒?”沈芩奮筆疾書了一陣,視線從三人身上掠過,最后停留在佘女身上,不論是中毒還是解毒,她的經驗應該比較豐富。
可是萬萬沒想到,沈芩從佘女的臉上看到轉瞬即逝的恐懼,并沒有再追問,而是靜靜地注視著她。
“渾身奇癢難忍,不停抓撓很快就會出血、嚴重的能撓到見骨,無藥可醫。”大頭人一想到中毒這個事兒,就變成名副其實的“大頭人”。
“……”沈芩順著這段路想象了一下,胳膊上立刻爬滿了雞皮疙瘩,這也太可怕了!
“別不信啊,”大頭人見沈芩不吱聲,生怕她賴帳,“佘女的阿爹阿娘就是沙米中毒死的,一把火燒成了灰,葬在了棘沙樹下。”
佘女掙得繩索緊繃得快斷了:“你住口!如果不是你整日的沒人樣兒,春祭能出那樣的事情?!你這個卑鄙無恥的賴皮狗!”
大頭人大約是被人罵慣了,安靜如雞地聽佘女叫罵,連眉毛都沒揚一下:“說過很多次了,你父母出事那次,檢查沙米的不是我。”
沈芩在記事本上打個好幾個問號,邊寫邊琢磨,如果有人把極少量的沙米磨成粉,混入鏡糕粉里,中毒的可能性有多大?會不會與生下怪兒有關?
學化學或者生化的都知道,藥物動力學和藥物代謝學里面,達到最小中毒量,才有可能發生中毒現象,沒有劑量完全是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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