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云疏怔怔地站著,周圍仿佛與他隔了一堵無形的墻,什么都聽不到,也什么都看不見,只剩下無盡的回憶:
“鐘大人,快,走!”趙箭顧不上禮數,拖著他往外走,“找到了……”
“什么?”鐘云疏從黑獄出來,被外面陽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您快去看看,在大理寺……”趙箭一路飛奔,接過手下遞來的韁繩,塞到鐘云疏的手里,“快,屬下給您帶路。”
兩人翻身上馬。
“大人,您聽我說,”趙箭格外緊張,“城東河里發現的……”
鐘云疏翻身上馬,手里有好幾樁案子,義父赴宴失蹤下落不明,趙箭又在發什么瘋:“發現了什么?”
趙箭轉了轉眼睛:“您到了就知道了,快!駕!”
看到前路擁堵的時候,立刻掛上馬疆鈴,伴著鐺鐺的鈴聲,高喊:“大理寺辦案,行人回避!”
“大理寺辦案,行人回避!”
趙箭就這樣在人群和馬車中開出一條路來,“大人,快呀!”眼看著大理寺越來越近,越來越擔心。
大理寺門前的鐵甲護衛遠遠看到趙箭和鐘云疏,趕緊把木樁障都搬過,趕緊往里面傳消息:“鐘大人回來啦!”
“鐘大人回來啦!”
鐘云疏離大理寺越近,聯系著趙箭的一反常態,再看到鐵甲護衛們的慌亂的惶恐,終于意識到了趙箭所說的“找到了”什么。
“駕!”鐘云疏與大黑馬心意相通,凌空抽了一鞭,“駕!”
大黑馬撅起前蹄發出一聲嘶鳴,聲音傳得很遠,附近的馬匹紛紛讓路,像黑箭一樣射入大理寺的包銅大門,在眾人的震驚中縱身躍上了高高的臺階,沖進寺門。
“鐘大人!”
“鐘大人小心!”
趙箭不敢騎馬闖大理寺,臨到門邊從馬背上躍下,沖進門里,拼命追趕。
鐵甲護衛手中的兵器掉了一地,意識到失態,才七手八腳地撿。
大理寺內,仵作、皂吏、刑部官吏穿梭往返,雷鳴高喊一聲:“義兄,這里!在仵作房!”
鐘云疏突然騰空躍起,借力跳過高高的影墻,徑直往仵作房里去。
房內眾人聽到動靜,急忙讓出一條路來,等鐘云疏進入時,識趣地退出,只留下三名仵作。
“鐘大人,請節哀,”仵作從沒見過這樣的鐘云疏,像急著吃人的兇獸,一步步地向自己走來,“鐘大人,您……”
鐘云疏一走進寒氣陣陣的斂房,混亂、憤怒和悲傷的復雜情緒就漸趨穩定,一步又一步,走到黑棺旁,看到了被水泡腫的雷霆。
經年累月的“川字眉”已經沒了蹤影,瘦消的臉龐圓潤而帶著陳腐的氣味,頸項處把衣襟撐得快要裂開,衣襟第二顆銀扣不見了,三天時間,面目全非。
“死因?”鐘云疏口腔里泛著血腥味,轉頭看向仵作。
仵作看著兩眼赤紅的鐘云疏,下意識地后退兩步,咽口水的聲音在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回稟……鐘……鐘大人,醉酒溺水而亡。”
“義父深諳水性,怎會溺水?”鐘云疏靠著極強的自制力,才沒有揪仵作的衣襟,只是沉著聲音詢問。
“雷,雷大人肺中有積水……這在溺水之人里多見……若是……死后入水……”仵作極力按捺自己,不驚叫著逃走,“則肺中無水……”
“鐘大人,若,若……您不信,可以……可以再驗……”他已經是大理寺最有經驗的仵作了,也沒法推薦更有名的。
鐘云疏不死心、不相信:“除此以外呢?!”
“回鐘大人的話,沒,沒了。”仵作結結巴巴地回復,“沒有外傷……”
“為何少了一粒銀扣?”鐘云疏仿佛靈魂被撕成兩份,一份強摁住暴怒的另一份,兩份實力相當,隨時可能被掀開。
“你到底是怎么查的?!”鐘云疏一拳下去,身邊的一張矮向碎成幾段。
“鐘大人!”仵作嚇得臉色發白,都快跪下了,這可怎么說?誰都知道少一粒銀扣啊?這還講不講道理了?
斂房外,根本沒人敢停留,都躲得遠遠的。
趙箭窩在門外,看著躲在遠處的皂吏官員交頭接耳,往這邊探頭探腦,第一箭手的視力和聽力,足以知道他們在議論什么,說的都是鐘云疏孤煞之命,克死族人和雙親,現在連義父都克死了。
一群什么混帳東西!
“義兄!”雷鳴總算交待完手里的事情,把什么儀態端正全都拋到腦后,一路飛奔到斂房,他有很多話要和鐘云疏說!
“雷大人,請留步。”趙箭一把攔住雷鳴,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他會刺激到鐘云疏。
“義兄!”雷鳴一把掀開趙箭,沒想到這人看著瘦,力氣卻很大,“你放開!”
趙箭死命地攔他,還是被他掀到一邊,被這小子的蠻力給驚到了。
雷鳴沖進斂房,看到滿地狼藉,除了高大的黑棺以外,所有的物件都被鐘云疏砸了,仵作臉色慘白地癱坐在地上淌著一灘濕濡。
鐘云疏陰森地站在黑棺前,眼神如有實物盯著仵作:“大理寺的仵作只有這種水準?!再問你一遍,到底驗出了什么?!”
仵作渾身發抖,慌亂的視線四處游移,不小心與鐘云疏的視線撞上,三秒不到暈倒在地。
正在這時,臨時受命的刑部侍郎匆匆趕來,一進斂房看到這般模樣,就被戰族之后的破壞力驚得頭皮發麻:“鐘大人,雷大人,都是辦案多年的,天氣尚熱,再不蓋棺入斂,只怕會……”
“雷大人,可曾通知雷夫人?怎么也要請她來見最后一面啊?”
鐘云疏極緩慢地移開視線,又緩慢地看向上官:“大人,您的意思是……”
刑部侍郎被盯著后退一步:“鐘大人,除非再驗,可是又怎么忍心讓雷尚書再受刀針之苦呢?”
“雷大人,勸勸你義兄啊,從發現到現在已經換了六車冰塊,真的不能再拖了。”
雷鳴步態不穩地走向鐘云疏,還沒開口,就被他一把推開:“義兄,你要去哪兒?”
“進宮!”鐘云疏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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