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鄴天榮十一年秋分,注定是被史官記錄的最濃墨重彩的一天,絕無僅有。
這天,先是鄴明帝突然出手,為大澤河賑災貪腐案翻案,持續了五個時辰的早朝,大理寺帶走了五分之一的文武官員,整個永安城都為之震蕩。
當日,被囚禁兩年半的王子蕭琰,恢復信王之位,被定為大鄴新國君,也就是后來的鄴景帝。
夜晚,信王殿下深夜出宮,韓王殿星夜入城與各部大員急集大理寺旁聽房,監聽鐘云疏和趙箭在刑舍,同時審問南疆部大頭人、佘女、趙全,和北域充滿傳奇色彩的“夏夜不死小王子”鄂托。
南疆部大頭人是現今皇貴妃的親兄長,佘女是南疆羽蛇神教精通醫術的女醫者,而趙全撕掉運寶司鎖金村村民的外皮,卻是南疆歸順的十八勇士之一。
他們既是南疆的頭臉,又是潛入大鄴的細作,更是謀害大鄴眾臣的兇手和幫兇。
而刑舍里,除了這四名重犯,還有足足堆了兩方的大小箱子。
令各部大員、韓王和信王驚訝的是,重臣分坐四間旁聽房。
鐘云疏并沒急著開始審訊,而是叫人把這四名重犯清洗干凈,換上了嶄新的囚衣,還給刑舍用了一次薰香,免得有礙觀瞻。
戲劇性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
大頭人聲嘶力竭地叫:“我是皇貴妃的親兄長,你們這樣做,必定觸怒皇貴妃和安王殿下。安王殿下即位以后,你們一定不得好死!”
韓王殿下笑了:“你這個賣妹求榮的地痞無賴,今日陛下已頒旨,信王殿下才是未來的君主。”
一直悄無聲息的鄂托突然睜開眼睛,瞪著大頭人。
大頭人這才反應過來,指著鄂托怒罵:“當初你在南疆是怎么對我說的?只要我妹妹當上大鄴的妃子,并生下兒子,以后大鄴就是南疆的屬國!”
四個旁聽房里,一片死寂,仿佛同時遭了晴天霹靂,這個消息實在太驚人了。
鐘云疏從雙肩背包里取出五份記事本,這是他們星夜趕路時整理出來的事件簿,大頭人這種狗急跳墻的憤怒,與他們之前的預設相同。
佘女并不驚訝,因為羽蛇神教潛入大鄴,一直在為此做準備,不斷為安王即位清除攔路石。
鐘云疏從箱子堆里取出一個箱子,在佘女和大頭人面前打開:“這是鄂托的收藏品,你們可認識?”箱子里放的是一塊色彩絢麗的石頭,粗看像海邊撿拾的彩貝,卻要大得多。
佘女驚得目瞪口呆:“這是羽蛇神教的圣石!在幾十年前就被盜了!大頭人這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大鄴國君無恥偷盜的嗎?”
大頭人也楞了:“當初與大鄴開戰,就是因為這個,還有那些怪兒,都說是大鄴下的毒手。”
韓王氣不過,沖進了刑舍:“我們大鄴頂天立地,分明就是被鄂托偷了!還有,大鄴近年來怪兒也不斷出生,誕下怪兒的女子生活凄慘,我們害南疆,為何要害自己?!”
鐘云疏又打開一個箱子,里面是一把枯萎的干草,不能拿,一碰就掉碎屑:“這個可認識?”
佘女深吸一口氣:“這是南疆最常見的野草三不吃,牛不吃羊不吃馬不吃。”
“雷大人,請把花草茶鋪搜來的東西擺進來。”鐘云疏招呼道。
雷鳴捧著一排竹簍進來,里面堆著各種花草,有一種就和枯萎的完全相同,然后拿出來在大頭人和佘女面前晃了一圈:“這是永安城燕子巷不遠的花草茶鋪,本是煮些消暑茶,這些年卻干起了郎中的生意。”
“說可以止孕吐,不少孕吐厲害的女子都去買來喝,因此誕下許多怪兒。”
“佘女,你知道三不吃是南疆常見的野草,但是大鄴卻沒有,你作為南疆女醫,就沒什么想法?”鐘云疏盯著佘女,直到她心虛地避開視線,然后拍了拍手。
門外走進一位老漢,進來向鐘云疏和趙箭行禮:“二位大人,小老兒專作干制買賣,干茶干花陳皮翻曬,這些都知道。”
鐘云疏介紹道:“這位老人家是永安城的第一制茶師傅,他能分辨新茶陳茶和翻新茶,也能知道干制多少時間,各位大人日常飲茶,應該都認識他。”
“鐘大人,不敢當。”老漢謙遜。
“請看一下,這盒草已經多少年了。”鐘云疏把鄂托的草盒拿給老漢。
老漢看了看,聞了聞,又小心地捏了一點葉子:“回鐘大人的話,起碼三十年以上,已近風化的程度。”
四個旁聽房里的人,幾乎站不住,都恨不得沖到刑舍把鄂托大卸八塊,不,剁碎了喂狗!
大鄴與南疆一仗險勝,卻打得相當慘烈,多少大鄴人用命才換來的!
鐘云疏又請教氣得快爆炸的韓王:“殿下,當初南疆開戰是三個理由,您請說。”
韓王恨不得撕了鄂托和大頭人,還是壓著怒氣:“第一是羽蛇神教的圣石丟失,說是大鄴人盜走;第二是沿江怪兒,說是大鄴人投毒;第三,是說大鄴馬商劫掠南疆部落,殘害部落少女,那名少女死狀極慘,人神共憤。”
鐘云疏又打開了不少箱子,問大頭人:“這些東西,可是那名少女的?”箱子里正是他們之前沒法猜透的南疆普通少女的全套服飾,僅僅猜測是鄂托愛上的少女原物。
大頭人兩眼血紅:“鄂托,我要殺了你!竟然是你做的!是你做的!”他的父親和兄弟,都為了保衛南疆血戰至死,多少南疆勇士喪命!
佘女氣得渾身發抖,瀕臨崩潰邊緣。
“哈哈哈……”鄂托面對這么多雙憤怒的眼睛,極為坦然,春風滿面極為得意,“你們太蠢,太容易上當受騙,怪我咯?腦子是好東西,希望你們都有。”
韓王殿狠狠一腳踹在鄂托的下襠。
“啊!!!”鄂托慘叫一聲,臉龐扭曲得不成樣子。
“殿下請息怒,后面還有,”鐘云疏把一份記事本擱到一旁,“刀筆吏何在,讓他畫押。”
在旁邊記錄的刀筆吏趕緊把供狀晾干,拿到鄂托旁邊,摁了手指紅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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