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霓啊,你在那邊還好嗎?底下冷不冷,有沒有看到我家點娘啊?”
陳四一邊哭一邊將紙錢往火里扔。
一雙白皙的手伸過來,也跟著抓幾張紙錢送進去。
陳四回頭,就見嬋夏不知什么時候來了。
“你來的剛好,跟阿霓說幾句吧,如果沒有她,也沒有現在的你了。”陳四吸吸鼻子,嬋夏看他眼睛都哭紅了,心疼。
“阿爹,你仔細身子。”
“哎!”陳四嘆了口氣。
“阿爹,你為什么說,沒有甄教習就沒有我呢?”
陳四左顧右盼,看著沒人,這才說道:
“當年是她領著你阿娘來我這的,如果不是她,只怕你阿娘都活不成。”
“甄教習家里是做什么的?”嬋夏問。
“早些年她爹是青州這一代的鹽運使。”
地方鹽運使,這地位不低啊,嬋夏前世沒聽甄教習說過這個,進教坊司的女子大部分都是罪臣之后,地方的鹽運使的官職甚至要大于地方官,鹽務素來是肥缺,想來這甄家以前也是很有權勢的家族。
“那她是怎么沒入教坊司的?”
“還不是先帝那殺千刀的...”陳四咬牙切齒,“那年,先帝微服私訪,說是微服私訪,其實就是尋花問柳,到青州這地界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阿霓的親娘了。”
甄教習閨名阿霓,那年還沒及笄,她阿娘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雖已為人婦為人母,卻是風韻猶存光彩不減,早些年更是被傳成青州第一美人。
“先帝有個不為人知的嗜好,就喜歡那上了些年歲的,宮內甚至有些宦官,專門為他搜羅天下美人,阿霓的娘被盯上后,不肯就范,懸梁自盡了。”
先帝大怒,隨便找了個噱頭,將甄家上下嚴懲,甄霓也淪落到了教坊司。
“那我阿娘又跟她怎么認識的?”嬋夏問。
“你阿娘她...也是個苦命的,家里遭了變故,被人追殺,走投無路時被阿霓救了送到我這...幾個月后,你就出生了。”
“那也就是說,甄教習還是我救命恩人...”
嬋夏呢喃,這下更棘手了,甄霓是她兩世的救命恩人。
“彩凝啊,如果你有事想求老毛,你會怎么做?”
燒紙回來后,嬋夏在后花園挖了個坑,用荷葉包了雞裹著黃泥烤。
跟忍冬和彩凝三人蹲成一小圈,儼然是開秘密會議。
“直接跟他說。”想想,又補充一句,“不答應,就打到他答應為止。”
這倆人武藝差不多,毛番拓雖然力氣大,但彩凝招式狠,確定關系后,老毛更是不敢動彩凝,注定了一輩子都被媳婦壓著打。
“你這回答毫無參考——忍冬,你要是有求于人,你怎么做?”
“看求誰。”
“唔,求一個...很有原則的男人,我眼下遇到點事兒,法理和情理出現沖突,我要是想保我想保的人,少不得要通過那個有原則的男人...給我拿個主意。”
嬋夏把烤好的雞挖出來,香氣四溢,趁熱分給忍冬和彩凝,坐等忍冬支招。
“你直接說求督主不就完了?繞著彎,累不累啊你!”
嬋夏干笑兩聲,算是默認了。
“求督主辦事還不簡單?我教你啊,你先弄一桌好酒好菜,然后——”忍冬正說得興致盎然,一抬頭看到彩凝的死魚眼,嫌棄地揮手。
“你個未婚女子躲開。”
見彩凝紋絲不動,索性把嬋夏拽到一邊,趴在她耳邊嘀嘀咕咕。
“這樣就行?”嬋夏滿臉困惑。
忍冬笑得賤兮兮。
“你放心吧,一準成,事成之后,可別忘了我的好。”
嬋夏看他笑成這樣,一臉莫名,她怎么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你就按著我說的去做,不僅你的訴求督主能夠滿足,就連扣我的俸祿都能還回來...我今兒可是買了太多胭脂水粉了,兜比臉都干凈了,小阿夏,看你的了!”
“哦...”
“哎!你搶我雞腿干嘛!”忍冬怒。
“好吃的留給督主啊,你啃個雞頭就得了,腿兒和翅膀都給他留著。”
過河拆橋,說的就是嬋夏。
忍冬呸了口,三八兮兮的推了她一把。
“你就擎好兒吧,過來了今晚,督主對你肯定是有求必應!我為了你和督主他老人家的幸福,可是私掏腰包,花了大價錢的!”
彩凝遙望著這倆人在那竊竊私語,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于瑾回來就看到滿滿一桌的豐盛大餐。
炸燒骨、蒸羊肉、釀螃蟹、鹵鵝、煨蛋...一桌子大餐。
嬋夏無比殷勤,對著他熱情招呼,于瑾退后一步,審視地上下看她。
“你這樣看我作甚,我臉上有沒有臟東西。”嬋夏心虛。
“有事求我?”
“沒事求你就不能做點好吃的犒勞你嗎,快坐下。”嬋夏給于瑾倒酒。
“岳父人呢?”
“他今兒心情不大好,在小院里喝悶酒呢。”
于瑾哦了聲,起身就往外走,嬋夏忙攔著他。
“你干嘛去?”
“叫岳父過來,我陪著他喝。”
嬋夏翻了個白眼,這家伙對他自己的威懾力一無所知嗎?
“我阿爹如果看到你,嚇得酒都喝不好,拘束的很吶。”
她這么說,于瑾便不再面前,坐下來陪著她一起用膳。
嬋夏看他臉色還不錯,可見今日朝堂沒有太鬧心的事兒,于是一杯杯的給他敬酒,酒過三巡,嬋夏看吃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
“其實,我有事跟你說。”
“嗯。”于瑾毫不意外。
小丫頭殷勤成這樣,又是好酒又是好菜的,說她沒有企圖才有鬼呢。
“這事兒說來話長,我就長話短說了,你答應我一件事吧。”
于瑾挑眉。
“你不說,我怎知是什么事?”
嬋夏心說她要直說,讓他放甄霓一馬,少不了劈頭蓋臉一通罵。
說不定還會罰她寫幾十遍甚至幾百遍的大燕律——這事兒他做得出來。
嬋夏心里推斷,甄霓就是桃花殺手,因為那護琴油前世她見甄教習用過,當然讓她推測出這結論的,還要別的原因。
眼下嬋夏是鐵了心要放甄霓一馬,又見于瑾一副公事公辦鐵面無私的樣,心里猜這事兒不好辦,于是心一橫,準備使出忍冬教她的大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