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唯女子難養也第140章唯女子難養也←→::mayiwsk
蘇希錦握緊手中賬本,手指因太用力而泛白。
“是直奔蘇府馬車而來?”她問。
“是。奴婢看得很清楚,梁夫人的車離得更近,但一點事也沒有。便是梁夫人讓家丁幫忙,也毫無損傷。”
“通知官府……”
剛說出這四個字,蘇希錦就猛然停下。
她如今要治府尹的罪,衙門的人怎會配合?且林氏乃女性,她被蒙面人抓走,若京里人知道,她以后如何自處?
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讓下人管好嘴,順便再跟梁夫人通通風。鐵靈,你去跟韓大人和周郡王說一聲,請他們幫忙派人找娘親。白荷,你回家去管好府中一切事物,不要讓風聲傳出去。”
“那大人你呢?”白荷問。
蘇希錦低頭看著手中賬本,怎么會這么巧?
她剛拿到賬本,娘就出事了。
“我去出事的地方看看。”
靈隱寺半山坡,現場還殘留著一些血跡。梁夫人看著蘇希錦滿臉自責,“怪我不該約你娘,若今日不出來,說不得就沒這事兒了。”
“為何是今日?”蘇希錦并無遷怒之意,實在是時間太過湊巧。
梁夫人以為她懷疑自己,更是小心翼翼,“原本三日前就說好了,只是那日樊家女兒染了風寒,這才將時間改到了今日。”
樊家指的臨安伯爵府,當家主人是朝廷五品官員。梁夫人小兒子粱珩正與樊家女兒結親。
梁夫人不知大理寺之事,心里微微不適,然到底是自己約的人,出了事她亦有愧,“蘇大人,蘇妹妹漂亮大度,與人為善,會不會是蘇家哪里得罪了人?”
她說的隱晦,這樣的事兒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只一般都擄女兒,女兒家名聲要緊,出事了都不敢聲張。
蘇希錦垂目,她何嘗不知道?
她查府尹,娘親就被人擄走,很難不將兩件事聯系起來。
“阿錦救母心切,若有得罪之處,還望夫人海涵。”她沖梁夫人拱了拱手。
梁夫人搖頭,又寬慰了她兩句。
一番搜索,蘇希錦在馬車里發現了一塊木牌。
回到蘇府,蘇義孝見著女兒,立刻起身詢問,“怎么樣?你娘找到了嗎?”
他眼眶泛紅,一下午便老了幾歲,整個人都有些惶恐。
蘇希錦心中酸楚,“沒找到,爹,對不起。”
若非她執意查府尹之事,說不得就萬世太平,闔家歡樂。
蘇義孝只覺心中一痛,不知是心疼失蹤的妻子,還是心疼愧疚的女兒。
“關你什么事兒?你娘去上香,是她自己想為你求個姻緣,”蘇義孝抱著她輕拍,“誰知會發生這樣的事兒?
只可憐了他妻子,妻子性格膽小軟弱,此刻說不得多害怕。
“娘親現在應該沒事,”蘇希錦鈍鈍說道,“女兒或許知道是誰抓了娘親。”
蘇義孝猛然松開她,滿眼希冀,“真的?是誰?那我們快去將你娘接回來。”
爹爹如獲救星,抓著自己的手用力到疼痛,蘇希錦只覺心情愈發沉重。
“還得等。”
“等什么?”
她面色復雜,“等對方派人送信。”
就如綁架案一般,約定時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蘇義孝聽后,著急地坐了下來,手指不停揉搓,“好好好,等他們送信,要多少錢,我們給就是。”
“他們要的恐怕不是錢,”蘇希錦語氣森冷,心頭憤恨。
他們要的是賬本。
這本賬是曹華的犯罪證據。只要摧毀它,哪怕皇上懷疑,沒有證據,也拿他沒辦法。
蘇義孝見她這個樣子,總算明白過來,“是不是官場之事?爹爹聽人說,你最近在查城北張主簿失火案,莫不是這個案子有什么蹊蹺之處?”
蘇希錦低頭不答。
“你食君之祿,身為大理寺少卿,自然要為百姓討回公道。”蘇義孝安慰,“你沒錯,錯的是犯罪之人。”
可她如果不執意查案,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不得林氏就好好的。
蘇義孝嘆了一口氣,“他們要什么都給,這些年該享的福也享了,該做的事也做了,等你娘回來,咱們就辭官回家吧。”
夜黑時分,一穿著夜行衣的男子往蘇府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幾行字,“午夜子時,孤身前往城東枯井,一手交賬本,一手交人。”
“信上寫了什么?”蘇義孝湊過來,他不識字,看不出什么名堂。
蘇希錦勉強扯了扯嘴唇,“說是子時讓我去接娘親。”
蘇義孝松了一口氣,“你一個人去?要不要爹爹陪你一起?”
“不用,他們只要一個人,”蘇希錦拒絕,“時間還早,爹,我先進屋想想。”
她讓人將韓韞玉和周綏靖叫回來,獨自一人進屋。
屋里點了兩根蠟燭,燭影搖晃,燈光忽明忽暗。蘇希錦吹滅一根,周遭的黑暗頃刻包圍過來。微光中的影子,纖細,瘦弱。
胸口的賬本發熱,她拿出來,盯著燭火出神,到底換不換?
不換,娘親就沒了。自她穿越而來,林氏關心備至,冬縫夏補。冬天怕她冷,提前為她暖床;夏天怕她熱,親自打滿井水,放于她床前。為了給她買書,省吃儉用,熬夜繡花。
若換,她言而無信,季氏頂罪,府尹這個貪官污吏逍遙法外。賬上那些被官官相護欺辱的百姓,蒙冤不昭。
究竟是為娘放棄大義,還是為素不相識的人,選擇自己的娘親?
蘇希錦心中煎熬,前世孤身一人,種種險境都不曾如此徘徊糾結。
天平無處傾斜,無論選擇哪邊,都會抱憾終生。
“大人,亥時了。”屋外傳來花貍的提醒。
蘇希錦抬頭,還有一個時辰。
推開房門,打開那一瞬,月光傾撒而進,一人身著白衣立于門口,眼含擔憂。
門里門外,目光交接處,他向她伸出一只手,舒然一笑,“無論如何選擇,我都陪著你。”
蘇希錦自詡是個堅強之人,林氏失蹤時她沒哭;得知林氏失蹤與她有關時,亦沒哭;蘇義孝說換人時她沒哭。
此刻卻忍不住紅了眼。
上前一頭埋于他胸口,雙手抱著他后腰,淚無聲滑落。
韓韞玉愣了一下,回抱過去,衣襟一片灼燙,然身前之人未發出一點聲音。
許久蘇希錦抬起頭,對他道,“讓你失望了,我終究不是個大義之人。”
言下之意交賬本,換人。
韓韞玉笑著摸了摸她腦袋,“碰巧,我也不是。”
蘇希錦心下微暖,“我想先去牢獄看季氏,見她最后一面,是我對不起她。”
大理寺牢獄,獄卒昏昏欲睡,邱笙笙坐在一間獄房門前,埋頭沉睡。
突然周圍傳來腳步聲,她猛然抬頭,目光警惕。
見是蘇希錦,她身子不動聲色放松,忍不住埋怨,“這么晚你來做什么?我還以為是府……刺客呢。”
眼瞼青灰,可見是累極了。
蘇希錦心下愧疚,令獄卒開門,遣散眾人。
“大人,你這么晚來找我,是事辦成了嗎?”季氏聽見聲音,早就醒了。
蘇希錦在她身邊蹲下,“之前你說張大人知道一個大秘密,那個秘密是什么?”
季氏臉色突變,勉強笑道,“民婦不知,夫君沒說。”
“你知道,”蘇希錦聲音冷冷且篤定。
“大人,是不是事情有變?”季氏察覺不對。
蘇希錦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她神色驚疑不定,終是開口。
“靜安公主,般若鏡。”
子時,城東枯井。
俗話說東貧西貴,要說城東有什么比城西還出名的,那枯井算是其一。
枯井所在之處,原是一朝廷官員的府邸,后因官員惹事,被滿門抄斬。自那之后,這里便常年鬧鬼。
枯井荒僻,適合殺人越貨,掩埋尸體。這些年從里面撈出的尸體,不下二十具。
蘇希錦帶著花貍、鐵靈兩人來到枯井時,院內點燃了火把。
由此顯得枯井更加突兀。
“東西我帶來了,我娘呢?”
蘇希錦看著中間的男人道。
院內站了七八個人,中間那人四五十歲,慈眉善目,笑容和煦,單看外貌,誰能想到他骨子里爛透了?
曹華沒回她的話,只挑了挑眉,笑道:“蘇大人信守承諾,獨自赴約,就不怕今日回不去嗎?”
蘇希錦皺眉,“不是你說只要我帶來賬本,就放了我娘親嗎?你難道想反悔?”
想到這里,她有些后怕,色厲內荏,“我可告訴你,我是太傅的徒弟,韓左丞未婚門的妻子。若我出事兒,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曹華目光一閃,當真是年紀小,關心則亂。
“蘇少卿別著急,本官不過隨口一說,”曹華笑著安撫,“蘇大人在朝堂伶牙俐齒,天不怕地不怕,怎的這會兒害怕了?”
蘇希錦冷笑,“廢話,我抓你娘試試?你堂堂三品大臣,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若不算話也行,我也不打無準備的仗,”她轉身,從鐵靈手里取過一物,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想來大人一定認識這個吧?只要我手一抖,咱們今日誰也別想出去。”
黑火藥。
曹華瞳孔驟縮,“蘇大人稍安勿躁,本官不過跟蘇大人開個玩笑,你乃陛下紅人,天子門生,你的話本官還不相信?”
正說著,一人在他耳邊低語一番,曹華點了點頭,眼里浮現出真切的笑容。
“蘇大人孤身一人前來,是對本官的信任,本官自然不能出爾反爾。”
說完一招手,便有人帶著一中年女子出來,正是林氏。
“錦兒,”見她過來,林氏神情緊張擔憂。
“娘,別怕。”蘇希錦安撫。
“你娘在這里,賬本呢?”曹華問。
“自然在的,”蘇希錦將黑火藥交給鐵靈,自胸口拿出一物,“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痛快。”
曹華拍手,示意左邊一人帶著林氏上前。
“等等,”蘇希錦叫住他,“我還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他瞇起眼睛。
“季氏無辜,如今賬本已經交出,她手里再沒把柄,還請大人放過她。”
還當是什么,曹華目光閃動周身松懈,“蘇大人果然愛民如子,罷了,就如你所愿。”
如此,蘇希錦示意花貍上前,兩邊人馬在中間交匯。
“曹大人也別想下黑手,”蘇希錦見曹華蠢蠢欲動,忍不住告誡,“來時我已向韓左丞說明,若我出事,一定是曹大人所為。”
曹華混沌漂浮目光忍不住一定,一個打岔間,交易完成,花貍帶著林氏來到蘇希錦身前。
曹華手持賬本,在手里翻了翻,目露滿意,“蘇大人果然信守承諾,實乃女中豪杰。以后朝堂之中,還請蘇大人多多關照。”
“這是自然,”蘇希錦嫣然一笑,帶著花貍等人退到門口,“恐怕沒有以后了。”
“你什么意思?”他警覺。
“自然是你被包圍了,”院內火光驟亮,猶如白晝,威武將軍帶著一群將士自門口進來。
他的身后赫然跟著韓韞玉、周綏靖兩人。
曹華不停后退,不敢置信,“怎么會?怎么會?”
“你出爾反爾!”
“曹大人沒聽過一句話嗎?”蘇希錦拍了拍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下官雖與男子同朝為官,本質上還是女子,對你們那些承諾也好,信用也罷,不屑一顧。”
曹華怒瞪著她,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曹大人一定很疑惑,韓大人和周郡王明明在下官府上,怎會帶著將士前來城東?”
蘇希錦再插一刀,拍了拍手,便有人從身后帶出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子。
正是蘇希錦身邊的丫頭珍珠。
曹華瞪大眼睛,眼球鼓鼓,難以置信,“賤人,你出賣我?”
“非是她出賣你,”蘇希錦冷笑,“實在是我府中清白,一點污點便會被無限放大。”
上次二公主宴會與聶吟霜撞衫,她就開始懷疑珍珠。
蘇府的馬車與粱府均為緋色規制,外形相差不大,這次林氏臨時出門,那些蒙面大漢能準確定位蘇家馬車,懷疑進一步擴大。
直到她與韓韞玉說那些話,珍珠聽后消失不見,這才抓到了實處。
說起來她有些不理解,按說她身邊貼身伺候三個丫頭都無品級,均拿一等丫頭的月錢,吃穿什么三人無異。
她不曾打罵苛責與她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珍珠背叛自己的原因。
“死到臨頭,還與他說什么?”一旁的周綏靖恨恨道,“貪官污吏,死不足惜。”: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