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卿相

第216章 她捅出的簍子

第216章她捅出的簍子第216章她捅出的簍子←→::mayiwsk

“不過一碗梅子湯罷了,值當你哭哭啼啼,尋死覓活?”梅姨娘對這個小女兒又寵又心疼,“有點出息,娘讓廚房給你做就是了。”

“那哪兒一樣?二姐姐的梅子湯是大嫂給的。大嫂手中有權,又受祖父喜愛。而今她方進門就與韓顏玉打成一片,長此以往,哪兒還有我們一家人的位置?”

梅姨娘心覺有理,不為別的,只為了蘇希錦手中的權利。蘇希錦在朝為官,雖說女兒身,但與男子是一樣的。日后書玉科舉,說不得還能沾些光。

“我年紀小是沒什么,”韓如玉哭訴道,“只大姐姐早已及笄,二哥哥明年也要加冠,那時總不能還是個庶出身份吧?爹曾經說肩挑兩房,將咱們三人記在大伯名下,怎現在就不見他說了?”

梅姨娘聽后,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摟著她小聲安慰。

韓庚辰重情,一直想給大房留個后人。可惜費氏生了韓溫玉后,壞了身子,多年無所出。恰逢春風一露,她有了孩子,韓庚辰便想著將她生的孩子記在大房名下。

此事之所以不成,主要還是怪李氏——韓庚遙的妾,韓珠玉的母親。

這人轉正不成,也打起了同樣的主意。都是為給大房留后,韓庚辰自然不會同二哥搶,選擇主動退出。

可惜李氏算盤打得再響,有韓韞玉和韓國棟壓著,終將是枉然。

妾生之子,何以扶為嫡系?

這不,不只李氏,連韓庚遙都被掃地出門了。

此路不通,韓庚辰頓悟,加上后來費氏又生下韓引玉,便不再提這茬。

他不提,梅姨娘幾人卻一直記著。

“娘不曾忘記此事,”便是為了兒子,她也不能忘記。

前頭她挑撥費氏,一是存了漁翁得利的想法,二是指望記在大房后,再管費氏要管家權。畢竟跟她要,可比跟蘇大人要來得輕松。

反正這些天她算是看出來了,韓國棟信任重視弟子,韓韞玉寵妻無度,這個家遲早是蘇希錦說了算。

“你閑來沒事,多與大嫂打好關系,好處自然有你的。”

“那大房那邊呢?”韓如玉不死心。

“娘會再與你爹提,你爹對咱們心懷愧疚,總不會短了咱們的。”

這話說得她心里沒底,韓庚辰與韓庚遙不同,是個實打實的嫡妻擁護者。

妾無論如何都是妾,跨不過嫡妻去。

好不容易等韓庚辰回來,梅姨娘便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終歸是妾身份卑賤,連帶著孩子也跟著受委屈。當年若是記在大哥名下,說不得就不會如此了。”

韓庚辰覺得為了碗梅子湯鬧成這樣,實在大題小做,不太體面。只他今日在福寧殿被父親罵了一通,又被二哥擠兌了一遍,里外不是人。

現煩惱時,梅姨娘提起蘇希錦,倒讓他想起之前的打算來。

彼時蘇希錦正在查看戶部最近收支,聽人稟告韓庚辰來了,滿腦子莫名。

來到外院,就見韓庚辰雙腿岔開坐于太師椅上。聞得她的腳步,以手握拳咳嗽一聲,“侄兒媳婦來了。”

“三叔,”蘇希錦喚了一聲,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房里有幾個侍女小廝,瞧著面生,應當是三房那邊的。

韓庚辰有些不自在,“沒打擾你辦事吧?”

“沒。”

“那就好,怎沒見著韞玉?”

“吏部有事,韓大哥急著前去處理。”

“如此,你與韞玉正值新婚燕爾,這些日子合該游玩散心才是。處理公務不急于這一時。”

“三叔說的是。”

他轉身端起桌上茶盞,手指摩擦著杯壁,“這些年韞玉不容易,爹娘不在身邊,你祖父年紀大了,難免有看顧不到之處。”

蘇希錦忍不住挑眉,大約知道他今日來的目的了。

“這么些年三叔不在京都,回來才知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你既已嫁入韓府,合該勸著韞玉一些。”

一州之長接受消息這么慢?玩兒呢。

蘇希錦勾唇,“不知三叔說的大事,指的是什么?”

韓庚辰皺了下眉頭,“便是你公爹的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他再怎么也是韞玉的親生父親,而今被斷絕關系不相往來……外界說得難聽,韞玉面上也不好過。”

“那是祖父決定的事,我一個晚輩哪有置喙的余地。”蘇希錦苦笑。

“非是讓你忤逆尊長,三叔的意思是你可以勸解韞玉,讓他放下心中隔閡。從小到大,你祖父最聽他的話。有他從中調和,咱們一家很快便能團結一致,齊心協力。”

這位三叔當真頭鐵,蘇希錦不知是感嘆他太固執,還是說他太孝悌。上午才被親爹當面罵了,傍晚就攛掇她跟著一起勸。

“不知這是韓少仆的意思,還是三叔你的意思?”她不動聲色問。

“自然是三叔的意思。”

“那恕阿錦無能為力。”

“這是為何?”韓庚辰擰眉,莫非這還分人不成?

“只是三叔的意思,說明韓少仆并不想回府,也未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么他回來,就不會改變其原有作為,仍會縱妾傷子。阿錦若是勸解,就是往夫君傷口撒鹽。”

“你公爹已經變了,這些日子三叔才去勸過他。再說他畢竟是你公爹,咱們一家人,何苦來哉?”

“是啊,何苦來哉?”蘇希錦聲音微冷,“三叔勸韓少仆回家,可曾想過我夫君韓韞玉?他從小沒了娘,親爹又是個寵妾滅妻、縱庶傷嫡的。好容易與祖父相依為命長大,得勢之后不曾懷恨報復,所做已經近乎完美。如此,三叔竟還勸他迎父親回家,真當他是圣人不曾?”

韓庚辰:“父子……”

“父子父子,先有父后有子,先有養后有孝,”門口白色一閃而過,蘇希錦直接打斷他,“從來只說憐惜父母,報答父母,可曾有人憐惜過兒女?來到這個人世本非他們所愿,長大后還不能過自己的生活,被勸著孝順不慈之父。生而不養,未盡父親之責,本就不配后人原諒。三叔心疼韓少仆,因為他是你的弟弟,可我夫君也是你的侄子。三叔怎不心疼他?”

“韞玉是晚輩,再說三叔也是為了咱們一家。”

“為了咱們一家更不該勸解夫君、勸阻祖父,”她冷笑,指揮房中下人全部退出去。

當屋里只剩下兩人時,韓庚辰明顯慌了。

孤男寡女,叔叔侄媳婦共處一室,這傳出去像什么話?

“三叔外放多年,可能不明白京中形勢。”蘇希錦仿若不聞,起身說道,“如今謝、呂、韓三足鼎立,幾位皇子奪嫡已進白熱化。韓家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盯著。”

談起朝堂之事,韓庚辰肅然,這他知曉。

“楚王有呂家,吳王有謝家,咱們韓家又被陛下安排給六皇子。而韓少仆之女韓珠玉卻嫁給聶家,聶家怎樣站隊,相信我不說,三叔也知道。”

聶家嫡女嫁給吳王為妃,是實打實的吳王一派。

“呂、謝兩家是外戚,又為前朝大世家,咱們韓家自然比不過。能與三家并立,不過仗著陛下寵信,也仗著祖父態度明確。”

韓家就相當于陛下手里的一把刀,指哪兒打哪兒,不能有半點私情。

“若咱們心性不堅,態度模糊腳踏兩條船,陛下收拾完呂、謝,下一個就輪到咱們。”

饒是韓庚辰有這個意識,被她一說也忍不住駭然,只見他解釋道,“方才三叔說勸解你公爹,便是想讓他與珠玉和聶家劃清界限。”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韓珠玉嫁去了聶家,入了聶家祠堂,就與韓家無關。

陳國建朝以來,還沒聽說因為夫家連累娘家的。只要韓少仆與珠玉劃清界限,那韓家與聶家自然也劃清了。

蘇希錦淡然一笑,“想必韓少仆不同意。”

韓庚辰立刻噎住,二哥要是同意,他何至于兩面為難?

韓庚遙寧愿被逐出家門都不愿放棄女兒,怎會因他勸兩天就改觀?

“便是劃清界限,外界也會猜測顧慮。”蘇希錦搖頭,“今日祖父在福寧殿在駁三叔面子,三叔還沒明白嗎?”

韓庚辰愕然,合著她什么都知道,那陪他說一堆干啥?

“勸解之事,還望三叔以后莫要再說,我與夫君一心,萬萬不會做令他傷心的事。”

話都說到這份上,韓庚辰再勸就是沒情商。被她駁了一遍,心服又難堪,只這么走未免太沒面子。

眼睛一轉,倒想到點東西挽回顏面,“還有一事,聽聞你昨日送了顏玉一壺梅子湯。”

蘇希錦點頭,“是有這事,怎么,可是出了問題?”

她交代韓顏玉不能多喝,莫非她沒聽?

“沒沒沒,”韓庚辰擺手,“幾個小兒喜歡喝你這的梅子湯,三叔來時,如玉托我帶一壺回去。”

“是阿錦疏忽了,這就讓廚房去做。”蘇希錦明白過來,給她兩個腦袋也想不到韓如玉會因為一碗梅子湯告狀。

送走韓庚辰,蘇希錦累倒在椅子上。方才說話,她帶了個人情緒,憤怒而不平,這樣說話最是傷神。

有人悄無聲息靠近她,手指在她頭頂輕柔按摩,熟悉的煙草味包裹著她全身。

“累了?”他問。

“還好。”

手指停頓了一下,韓韞玉冷冷說道,“那是他們的事,咱們不用管,只跟著祖父就是。”

若是祖父沒了,這個家就散了。

到時候她外任,他辭官,兩人過著二人世界,天南地北,白頭偕老。

蘇希錦抓著他的手,回頭笑道:“我知道。”

這個家主要是師父在,師父沒了,自然得分家。

“你們吏部最近事兒挺多的?”她問,“要不我替你按按?”

“好。”

“好你抱我做甚?”

“去床上按。”

蘇希錦:“……”

他說:“阿錦,你方才喚我夫君,我甚是開心。”

方才所有的話,他都聽在耳邊,記在心里。有人向著他,為他心疼,怎能叫他不心喜?

朝廷給的假期有九天,韓韞玉只休了三天便忙碌起來。蘇希錦原以為自己能撐到假期結束,哪知很快就被戶部的人叫回去收拾爛攤子。

“打擾大人休沐,實在不好意,主要這事得大人才可以解決。”

說話的是侍郎祁大人身邊的記事小官。

蘇希錦抬了抬手,“有事直接說,本官聽聽再做定奪。”

“是這樣的,”記事小官觍著臉恭維,“陸大人問咱們要修補皇陵的開支,那邊催得急,祁大人讓下官找大人做主。”

修補皇陵,這不是天家的事嗎?自然走內庫。蘇希錦心有疑惑,口頭卻問,“需要多少?找尚書大人了嗎?”

“尚書大人不在。”

“那以前是怎樣做的,現在自然還怎樣做。”

記事小官苦笑,“以前是咱們戶部給,只是今年戶部錢不夠。”

“因何不夠?”

小官小心看了她一眼,“被大人您給了廂軍營。”

說白了以前也是不夠的,尚書康大人扣了廂軍營的軍餉來補。反正和平時期,廂軍不作戰,軍餉又是大頭,扣一點出來沒關系。

蘇希錦:“……”

只差沒說自己捅出的簍子,自己補了。

“有一事本官不明,”她說,“修補皇陵乃天家之事,為何不走內庫,而走戶部?”

內庫是陛下的小金庫,謝卯寅的中央錢莊、陳家倒臺等抄家之類的產業,都上交給內庫。

內庫很富有,拿出來的也多。比如上次惠州賑災,戶部說沒錢,那錢就是從內庫拿的。但興休水利時,周武煦怎么也不肯再出,愣是從戶部掏了出來。

“不知道,反正從來都是如此的。”小官低頭說。

蘇希錦覺得這事不靠譜,賑災款都從內庫出了,修補皇陵它沒道理不從內庫拿。

所以這錢還得讓陛下掏。

但她不能跟戶部幾位大人一樣,抱著周武煦大腿,跟他哭窮吧?這不是她的作風。

得想個辦法才是。

這日正逢大朝,滿朝文武都列隊站好,向周武煦稟告公務。

蘇希錦穿著陛下親賜的女官服,恭恭敬敬站在殿外。

這是成親以來她第一次上朝,見了面,所有人都道一聲恭喜。蘇希錦一一回以一笑。

今日早朝,解儀坤就站在她后面,奇怪的是他刻意避過她的目光,眼神飄忽不定。: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