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遠房堂弟的媳婦,帶著遠房堂侄來投奔?”
盧仚抖著手中小紙條放聲大笑:“白長空他們家親戚,這是走的什么運?先是一個遠房侄女死了雙親,趕來投奔他,現在又……”
盧仚笑聲突然一停。
他看著盧旲,輕聲道:“白長空身后,不會,也是有人的吧?”
他將上個月,白長空家藍田園一場大火,燒出了幾個身手極凌厲的女子的事情,向盧旲說了一遍。
盧旲目光閃爍,悠悠一笑:“這套路,有點意思了。女子?嗯,無論佛、道、魔,都有宗門以女子為主,但是行事這么詭秘的……走,去問問釋惡師兄他們。”
白家,藍田園。
那天晚上被燒塌的小樓下方,幽深的甬道盡頭,換上了絲綢長裙的美婦,眉頭微蹙,看著被建筑垃圾填了大半的,原本用紫檀木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地下大殿。
“宮主,還請恕罪,您的行轅……實在是。”白長空有點訕訕的朝美婦行禮不迭。
“師尊啊,這事啊,弟子覺得,和那個叫做盧仚的俊小伙分不開關系。但是弟子這么聰明伶俐的人,居然也沒查清,這把火究竟是怎么燃起來的。”
長腿美妞白霜抓著美婦的胳膊,輕輕的搖晃著:“那盧仚啊,高大,威武,帥氣,還有這么一手好本領……不如,您把他也收入門下,和弟子做個伴?”
白霜瞇著眼,很是神往的笑道:“等弟子進了宮,把天子迷得昏天黑地的,那盧仚就在宮里和我偷偷私會,做我的面首,唉喲,不要說有多開心了呢。”
“胡說八道。”美婦輕輕拍了拍白霜的面頰,輕笑道:“宗門大計,是你能肆意胡為的?不過,那盧仚么……你既然這么說,我倒是有點興趣了。”
跟著美婦進來這里,名義上是美婦兒子的那俊俏青年,就一臉幽怨的朝著白霜望了一眼。
“罷了,一處行轅而已,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美婦嘆了一口氣:“隨便找個院子,讓我住下吧。這次,我估計要在鎬京待很長一段時間了。”
“白行走,你把白露化鬼的前因后果,給我說說清楚。”
一對秀美的長眉一挑,四周空氣一蕩,白長空等人衣袂齊齊翻滾,可怕的壓力讓白長空、白霜和俊俏青年等人同時色變,踉蹌著向后連連倒退。
“鬼祟?邪異?呵呵,不管她們是什么東西……”
步伐聲起,上個月被鬼祟重創,元氣傷損極大,至今依舊病懨懨一臉青灰色的白閬,一溜煙的小跑著沖了進來。
“弟子白閬,見過宮主。”白閬目光好似涂了蜜一樣,黏黏糊糊的掃過美婦的面孔和身軀。
美婦顯然很享用白閬的目光,她打量了一番白閬,微笑道:“極樂天宮,是最逍遙、最快樂的宗門,世俗禮法之類,本宮弟子是從不講究的,以后,不用這么多禮了。”
白長空笑得有點尷尬。
在文教之中,他白長空以‘禮’著稱。
但是自家所屬的宗門,偏偏對‘禮法’嗤之以鼻。
這,這,這,這讓白長空何以自處?
白閬直起身體,一臉幽怨道:“宮主最是寬厚,弟子明白。哎,咱家,這是被人欺上門了,還請宮主給咱們,做主啊!”
白家,前院,大堂,一名紫袍大員翹著腿,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大堂門外,臺階下,一隊衣甲鮮明,氣息森嚴的城防軍將校肅然而立,領頭的一名身高八尺開外,身披金甲,外罩紅披風的大將,更是肆無忌憚的釋放著龐然氣息,元罡流轉間,他身邊隱隱能聽到刀劍裂空的凄厲聲響。
白長空輕輕咳嗽著,帶著白閬從屏風后轉了出來。
見到那紫袍大員,白長空急忙拱手道:“原來是冉大人。”
冉寅,大兵部左侍郎,同樣非文教世家出身,是摩羅朽一手提拔的得力臂膀,其人頗有才干,將兵部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尤其冉寅極善經濟,在他的操作下,兵部的大小官員,上上下下都收入頗豐,所以他在兵部的人氣極高,得到了一致的擁戴。
冉寅臉上不見絲毫笑意,他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朝著白長空拱了拱手:“白大人,這里是兵部簽發,大丞相用了印的征辟令,還請白大人的諸位公子,接令罷?”
“征辟?”白長空的瞳孔一凝,駭然看著冉寅。
“征辟!”冉寅面無表情的看著白長空:“素聞白大人九位公子,頗有古之大賢風骨,能文能武,上馬能征戰,下馬能安民。此次安平州變亂,正是諸位公子為國出力的好機會。”
“平亂的先鋒大軍就要出發,九位白公子被征辟為行軍主簿、書記等。”
冉寅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然道:“軍情緊急,耽擱不得,今天傍晚,先鋒大軍就要出發。還請九位白公子趕緊隨我,一起去兵部報名。不然的話,耽擱了軍情,是殺頭的死罪!”
白長空瞪大眼睛,喉嚨里不斷發出‘咯咯’聲響。
冉寅略帶憐憫的看著白長空:“白大人就算現在吐血而亡,九位白公子,也是免不得要去戰場上走一遭的。畢竟,大丞相用了印,兵部文書已經發了出來,就有‘奪情啟用’之特權,九位白公子,想要為白大人守靈盡孝,也要等他們從戰場上回來才有可能了。”
白長空氣得面皮亂抽。
他咬著牙,死死的盯著冉寅:“冉大人,我們也算有幾分交情。你可否直白告訴我,這征辟令,是否是朱嵩那老匹夫一力主張?”
冉寅耷拉著眼皮,沒吭聲。
白長空咬著牙,向身后招了招手,就聽得腳步聲起,過了一小會兒,那美得如牡丹花一樣,渾身充滿了富貴、甜美氣息的美婦,就端著一個托盤快步行了出來。
托盤上,是厚厚一疊白鹿錢。
白長空指了指那一疊白鹿錢。
冉寅沉默一會兒,突然展顏一笑,他將一份公文遞給了白長空,很不客氣的卷起那一疊白鹿錢,麻利的塞進了袖子里。
“白大人,也不知道,你和朱祭酒有什么誤會。”
“但是,一筆寫不出兩個文來,君子,當以和為貴。如果白大人能及時的和朱祭酒化解誤會,想來,九位白公子一定能平安回返,而且能夠建功立業的。”
白長空的臉皮劇烈的抽搐著。
化解誤會?
如何化解?
他白長空幫朱嵩生一個兒子么?
朱嵩這一房,連續幾代都是一線單傳,結果朱鈺慘死在白露口下,這等仇怨,如何化解?
自從朱鈺暴斃,白長空一直小心謹慎,唯恐朱嵩報復。
結果,朱嵩的報復居然是如此的惡毒。
征辟他九個兒子,隨軍去安平州平亂。
安平州悍然是朱氏的大本營,白閬、白奚、白邛九個兒子去了安平州,還不是隨便人家揉捏?搞不好就那天不幸陣亡,死得整整齊齊!
“朱嵩!”白長空咬牙切齒。
“兄長何必憂慮?”美婦笑得極其甜美:“征辟隨軍,為國效力,這是大好事呀。若是兄長擔心九位侄兒的安全,多派一些得力的家丁護衛隨行,不就是了么?”
美婦悠悠道:“兄長平日里待人寬厚,下人深感恩德,想來他們也會在戰場上傾力用命,護得九位侄兒安全,說不定還能建功立業,博一個封爵顯貴呢?”
冉寅微微一笑,不吭聲。
建功立業?
呵呵,果然女子無才,這女人固然生得美,想得也美。
白長空則是心中狂喜,差點沒手舞足蹈起來——美婦這般說了,顯然是準備動用宗門之力庇護白閬等人。
呵呵,有大歡喜宗,即天地交匯極樂天宮的力量,區區朱嵩,區區文教,區區戰場征伐,算什么?
白長空淡然一笑,朝著冉寅拱手:“如此,白家從命就是。”
冉寅的笑容一僵,上下打量著白長空——沒看出來,你白長空有這樣的‘忠君愛國’之心啊?
金剛溪岸邊,盧仚等人正要渡過小橋,去山里別業和釋惡等人匯合。
一路上,盧旲向盧仚詳細解釋了當今佛門三宗三寺三禪林的由來,以及各宗門的傳承、特點、行事風格和手段等。
十幾頭極大的白鶴從天而降,一群小太監麻利的從白鶴背上跳了下來,一名紫衣小太監麻溜的竄到了盧仚面前,雙手舉起了一個紫色的圣旨軸兒。
“天陽公,天陽公,陛下圣旨,太后和大將軍都附了批示,用了印璽的——兵部出動大軍平定安平州叛亂,著您從羽林軍、禁軍中抽調精兵強將三萬,提督守宮監一萬精銳,做此戰監軍。”
吞了口吐沫,小太監羨慕的看著盧仚,恭維道:“陛下對天陽公的信重,那真正是不用說了。圣旨里說了,但凡征戰不利之將,公爺您可先斬后奏,隨意處置。”
盧仚和盧旲飛快的對視了一眼。
盧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妙哉,妙哉,仚哥兒,看樣子,陛下是要重用你的,我就說了,你是有大出息的,甚至勝過萊國公那一脈,也是大有可能!”
“唔,既然如此,你就帶著你兩位哥哥,一并去安平州吧。”
“你那兩位哥哥,跟著我在北界城歷練了幾年,也都是一身好手段,上陣親兄弟,他們也好給你打個幫手!”
盧仚微笑,點頭道:“如此,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