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的自我修養

第四十三章嗩吶

謝緋家中情況復雜,兄弟姐妹眾多,他老爹謝郡王在家閑著,沒事就納幾個妾,倒騰著生孩子,他們家都快生出一個衛所了,下面盯著他小郡王位置的兄弟多如過江之鯉。

索性,謝緋也看開了,自己就是個腦子笨的,到時候老郡王死了他弄不過那些兄弟就算了,趁著現在自己還是郡王世子先享受享受特權。

“人生在世,當及時行樂嘛。”謝緋一口飲下杯中燒酒:“管別人作甚。”

“謝兄說的是。”陸蘊也端起酒杯一口悶下。

此時天徹底黑了下來,畫舫從煙柳中緩緩駛出,湖面燈火輝煌恍如白晝,京都弟子好夜游看花,選妓徵歌,奢靡之風在此處體現的淋漓盡致。

小船搖擼穿行在畫舫中間,若是受邀亦或是對上詩詞,畫舫就會放下木板接人上船,這其中的玩法極端風雅。

“艄公,掛燈。”謝緋吩咐道。

“好嘞。”艄公從船倉摸出明角燈點上掛于船頭:“公子是要去哪艘畫舫?”

“不急不急。”謝緋優哉游哉的舉杯立于船頭,他道:“我們先轉一轉,看看哪家的姑娘最可人。”

艄公應了一聲,撐著船開始在畫舫中穿梭。

“我記得小時候在南京時,跟著家中幾個堂哥到秦淮河上夜游,兩岸每一棵花樹上都會掛一盞角燈,風吹起來,就好像一條要飛的火龍,十分絢麗。”謝緋感慨道:“如今十來年過去了,也不知何時還能再回去看一眼。”

“秦淮美景雖美,但此處也不差。”陸蘊出聲安慰道:“京都風物同樣也是極美的。”

盤腿坐于船上的江半夏輕抿了兩口杯中的燒酒,她仰頭望向湖中,陸蘊的話回響在她的耳邊,京都風物的確是極美的,這里的人也和她曾今見到的不一樣,繁華迷住了人眼。

“別在這悶頭喝酒,我帶你們去畫舫上玩。”

謝緋讓艄公把船停在一艘畫舫前,畫舫上面的人立馬伸了板子,幾個小廝托著盤子走到小船上。

“公子還請先做一首詩。”

“呦,今天改做詩啦?”謝緋一挽袖子,拿了托盤上的毛筆一揮而就:“寫詩簡單。”

他寫完湊到江半夏耳邊小聲道:“小表弟,你隨便寫一寫就成,這都是畫舫玩的套路,專門為了迎合那些道貌岸然之輩的‘雅趣’,說到底只要錢給夠什么樣的人都能上去。”

江半夏聞言,她掃了一眼謝緋寫的詩,她下筆的手瞬間頓住了,雪白的宣紙上兩行墨字十分清晰,即使是在昏暗的燈下,也讓人移不開視線。

‘孤枕難眠,愿求佳人一見?’

這樣胡寫也可以?

“別墨跡了。”謝緋奪過江半夏手中的筆并幫她寫了同一風格的詩:“這樣就成了,我們是去花錢享受,又不是去參加科舉。”

“幾位公子請。”托著托盤的小廝將他們帶上畫舫。

一入畫舫,璀璨的燈火幾乎要晃瞎人的眼睛,隨之而來還有撲鼻的香味。

謝緋深吸一口氣,沉醉道:“這是茉莉香片的味道。”

立于一旁的少女捂著嘴笑了起來:“公子好鼻子。”

“帶我們去二樓找個好地,來桌席面。”謝緋熟練的將銀子拋出:“再叫兩個唱小曲兒的。”

接了銀子,立馬就有人熱絡的接待:“幾位公子這邊請。”

畫舫二層視野開闊,湖面璀璨的光景一眼就能看全,陸蘊從上船開始一直都是拘謹著的,任憑謝緋笑了他幾次,他也不愿讓畫舫上的歌女靠近。

“之樊兄,你這就沒什么意思了,咱們尋歡作樂來了,把你卻拘謹的不愿與我們頑樂。”謝緋連飲了兩大杯酒,開始有些微醺。

陸蘊搖頭,他并不喜歡這種聲色犬馬的場合。

見陸蘊說不動,謝緋又想叫江半夏來同飲,誰想他一抬頭,就看到江半夏站在畫舫外的甲板上,定定的盯著對面的那艘畫舫。

“小表弟,看什么呢?”和江半夏混熟后,謝緋就跟著陸蘊叫表弟。

他見江半夏沒有理他,于是也上了甲板,對面那艘畫舫要比他們的畫舫奢華也比他們的大。

“衛廖?”只著一眼,謝緋就叫出了名字。

同是京都的紈绔,衛廖此人謝緋深有耳聞,他不是被他爹關了禁閉,怎么又出來了?

“他怎么在這里?”謝緋喃喃自語道。

江半夏盯著對面的畫舫,引起她注意的并不是熟人衛廖而是畫舫上的花娘,這些花娘們身姿輕盈,腳下步伐穩健,給人的感覺十分違和。

喝的半醉的謝緋趴甲板欄桿上,扯著嗓子喊,可惜他喊了半天,對面畫舫上的衛廖也沒聽到。

兩船之間隔得距離不是很遠,但奈何夜風大,聲音全被刮散了。

“來人,取本公子的嗩吶來。”謝緋豪放的向后一伸手:“快些取來。”

唱小曲的花娘們面面相覷,嗩吶?

謝緋見花娘們不動彈,他語氣不善道:“磨蹭什么,快些取來!”

花娘們這才反應上來,去取了嗩吶,這位客人的‘雅興’非同一般吶。

一柄把長、頭圓的嗩吶被遞到了謝緋手上,他清了清嗓子:“都聽著啊!”

只見他鉚足了勁,一聲吹響,穿云裂石,震的畫舫上正在演奏的樂師停了手,四面八方的視線紛紛聚焦在謝緋他們所在的那艘畫舫上。

謝緋嘿嘿一笑:“這不就成了嘛。”

對面畫舫上的衛廖果然站了起來,他舉杯遙敬謝緋。

謝緋得意滿滿道:“等著吧,一會兒就有人請我們過去吃酒。”

果然過了沒一會兒,衛廖就遣人請謝緋他們過船一敘。

“小郡王的嗩吶聲裂石流云吶。”衛廖一上來就恭維:“隔著老遠就能聽到聲。”

“衛兄謬贊了。”謝緋嘿嘿一笑,他左右介紹道:“這是我倆兄弟江夏、陸蘊。”

“衛公子。”陸蘊和江半夏拱手問好。

衛廖見到江半夏眼睛一亮,他連道:“幸會幸會。”

“怎么,你們認識?”謝緋拍著江半夏的肩膀笑問道。

“我和衛兄乃是同僚。”江半夏嘴角含笑道:“曾一同喝過酒。”

“那感情好,都是熟人。”

衛廖將他們讓進畫舫內,又讓人重置一桌酒席。

“衛兄怎么今日想起到此處游玩?”謝緋無意問道。

同是京中紈绔的衛廖長嘆一口氣:“教坊我是再也不敢去了。”

“怎么?”謝緋明知故問。

“就上次曹朗那破事。”衛廖猛灌一大杯:“你問江小兄弟,我們二人那天喝的好好的,就莫名其妙的被大理寺的人拉走了,為此我爹還關了我禁閉。”

一直保持沉默的陸蘊聞言當即抬頭看向江半夏。

“都是無妄之災。”江半夏面色如常,她舉杯道:“還好大理寺少卿明察事理,將我們放了。”

“哎。”衛廖長嘆一口氣,其中酸楚不能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