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幽第二天如常起床,練劍,也出了院門,像沒事人一樣。既然是死衛,要守護主子,那就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倒是蕭璀,換成他把自己關在院子里一天沒有出來,也沒有人敢問,反正家里的氛圍是很詭異的,人人都感覺到了。
直到傍晚時分,蕭璀才出了院子,喚宇凰給他更衣。他先是挑了黑的,又挑了件寶藍的,就問宇凰:“今日……呃……幽兒穿的什么顏色?”
“九幽姑娘今天穿的是暗紅的便行服。”宇凰忙答。
他最終還是挑了黑色的換上,又問:“人呢?”
“誰?”宇凰問。
“你說還有誰?!”蕭璀急了。
“晚飯后……那個……”宇凰其實知道他問是月九幽,但是他不敢答。
“說!”蕭璀已預感不妙。
“晚飯后昫王來見了,我聽您的沒有請他進來,結果……九幽姑娘就出去見他了。”宇凰系帶的手都抖了,這兩人他都吃罪不起。
“晚飯后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蕭璀已然是怒了。
“還……沒有……”宇凰猶猶豫豫道。
蕭璀一甩袖子,就要出門去,一想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又回身問:“去了哪里知道嗎?”
宇凰跪在那里忙搖搖頭。
“住哪里可知道?”蕭璀抬起頭長嘆一口氣,又問。
“小汜估計知道。”宇凰輕聲道。
蕭璀走出院子就大聲叫“小汜”,把小汜嚇一跳,蕭璀很少叫他。
“主上,您找我?”
“你姐呢?”
“出……出去了。”小汜覺得蕭璀的火氣已經寫到了臉上。
“去了哪里可知道?”
“不知道。但我知道昫王住在哪里!”小汜跟他們在一起久了,已然知道他們的想法。
“帶路!”蕭璀斬釘截鐵地說道。
果然,昫王住的宅子里是沒有人。這兩人這么久時間是去了哪里?蕭璀怒火中燒,就往自己的宅子走,沒想到居然在主道上遇到了二人。
這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并沒有靠得很近。昫王手里拿著好幾包東西,小指上還各勾了兩壺酒。月九幽本來手上什么也沒有拿,看到昫王走得歪歪扭扭,就接過他手里的酒壺,一手各提了兩只。
這些都被遠處的蕭璀看在眼里,眼里的火都要燃起來。他和小汜本來站在側道,現在走出去幾步,挺直身體站著在他們正對面。
“姐!”小汜在他身后叫月九幽,專心走路地兩人這才看到了蕭璀。路劍離故易和月九幽越走越近,兩人幾乎都快靠在一起了。
“滾開點。”月九幽斥道。
“你看看,聞到酸味沒有?”路劍離嘻嘻笑著問。
“管好你自己。”月九幽又罵。
這本是尋常的對話,可以在蕭璀眼里可不是這樣。月九幽站在他身邊時總是后一步,很少與他并排。現在看來,這昫王還要在她身后一點,還幫她拿東西。
他也不動,就等二人走近,二人又故意氣他似的,走得非常慢,好容易走到了跟前。
月九幽向他行屬下向他行的禮,叫道:“主上。”并且沒有上前,而是保持了規矩的距離。
昫王也沒有理他,對小汜叫道:“小汜,你來得正好!唉呀!累死我了,幫你家姐姐拿回去。”說著,就把手上那一堆東西放到小汜手中,小汜忙接了。
“小汜,還給他。”蕭璀冷冷道,“還有你手上的。”說完,還指了指月九幽手上的酒。
“這是……”月九幽想辯解,但把話吞了回去。
“小汜!”蕭璀重重地叫道。嚇得小汜趕緊把那一堆東西又放回到昫王手里。他可從來沒有看到蕭璀發這么大的火。
“主上,這是……”月九幽又想說,卻被昫王搖頭制止了。
“你們兩個,回去!”蕭璀不由分說地對月九幽和小汜說。
“回吧回吧,這些我明日給你送來。”昫王就表現地大度、溫柔得多。
小汜忙拉了月九幽往家里走。
路劍離越過蕭璀就走,蕭璀伸手攔住他,他記得路劍離已經沒有武功了。
“你要在這里談也可以。”路劍離說。
蕭璀縮回了手,跟著路劍離走到上次兩人賞月的破樓里。
“那日,你回了冽國,我與她在這里喝酒賞月,她喜歡這里。”路劍離站在沒有破損的圍墻邊,一點也不害怕。
“昫王為何在燁國?身子都還沒有好全。”蕭璀比他高了半個頭,略抬頭都得斜眼看他了。
“自然是來找幽兒的。”昫王一想到月九幽,就會溫暖地笑著。蕭璀聽他喚她作“幽兒”,月九幽從不讓旁人喚她幽兒,再親密的哥哥都是叫小幽、九幽。
“你為何對別人的侍妾,如此感興趣?”蕭璀不屑一顧地問。
“侍妾?你說得出這兩個字,便就配不上她這根骨。”昫王指著他的肋下說道,“更何況,她在你這里,連侍妾的名分都沒有。”昫王咬牙道。
“你……”蕭璀無力反駁。
“我無意與你爭,我只想對她好。”昫王面向蕭璀盯著他的眼睛,不畏懼。
“我自會對她好,用不著你。”
“祤王殿下說這話,不可笑?”
“總之,她是我的人,永遠都是,你死了這條心。”
“祤王殿下,她不是誰的人,她是月九幽,世間獨一無二的月九幽。這便是你不懂的地方,你覺得識她多年,她又為你獻骨,就認為她是你的人,而且會永遠是你的人。”
蕭璀忽然覺得心中一凜,昨日,月九幽確實也是這個意思。
“她在我心里就只是她而已,她美我也愛,她丑我也愛,她罵我我也愛,她殺我我也愛,連她心里的惡魂我都愛。你可以嗎?”昫王想起那晚,她毫不猶豫地殺他,他卻一點也恨不起來。
蕭璀再一次無法接上這話。
“如果讓你拿你的江山來換她,你可以嗎?這世間,一定有很多讓你能舍棄她的東西吧!而我卻沒有。”昫王也是帝王之人,他懂得蕭璀心里的取舍,這便是他一定會傷她的原因。
“如果我拿我的江山跟你換她,你愿意舍棄她嗎?”昫王上前一步,臉幾乎貼著他的臉了,“你不必現在回答我,你可以慢慢回去想,我這個條件一直有效。”
“可她的心里不會有你。”蕭璀已經覺得自己輸了。
“那是她的事。至少我不會像你,既要她愛你,還要她獻骨,更要她承受你愛別人的苦。”昫王想到月九幽所受的苦,就感覺自己一定要爭取一次,“你對她,太過殘忍了。”
聽到這里,蕭璀已經崩潰,昫王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刀一樣在捥他的心,每一句都讓他無可反駁。
“我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在她身邊,除了讓她愛我,其他你不能給的,我都可以給她。只有兩件事你可以阻止我,一是她做了你的王后,你身邊再無別的女子;第二就是你殺了我。但我想你不會殺我,我便也是你那舍棄不下的東西之一。”昫王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那就……請便。”
兩人對視良久,才各自己回去。
蕭璀回到家里,心情很糟糕,他看到院子里的月九幽又冷臉對著自己,不由得火又上來。
“跟我過來。”他走到她身邊,壓著火,看著她的冷臉,說。
月九幽也不答,就默默跟著他到了他住的院子。
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院子,蕭璀站在廊下,而月九幽則站在走廊的臺階下,一副聽令的模樣,也不上前。
本是想溫柔相對的蕭璀,因為生氣,一開口又是:“你說以后你就是月家的一個普通死衛,那為何你主子還在家里,你卻出門去了?你可還記得你主子是誰?可是那昫王?”
“屬下在出門時已問過宇凰您是否要出門,他說您還在睡著。我為以防萬一,也通知了月冷河我要出去的事,讓他守在院子里。”月九幽確是這么做的,無論如何,她不會將他置于危險之中。
“而且,今日是我去找他……”月九幽并不覺得他的醋吃得有什么道理,她去找他是因為要他幫雀兒做了想要的衣服,她是去拿這些衣服的。
“你何時有權利指揮起旁人來了?”蕭璀聽到她還在為昫王說話,就冷笑著打斷她:“之前獨自離開落雪我都還沒有罰你。”
月九幽聽到這里,也是冷笑起來:“那請主上責罰。”
“你以為我不敢罰你?”蕭璀看到她的態度,更加生氣。
“請主上責罰。”她仍是這么說。
“月九幽!不聽命令,私自離開,罰你在廊前跪夠十二個時辰,知道自己錯了方起來!”蕭璀大聲吼道,吼得整座宅子的人都聽得到了。
“是。”月九幽抬起下巴看向他,又是一笑,掀起衣擺就重重地跪在了廊前,跪得筆直筆直。
蕭璀心里差點吐血,他推門進了房間,重重地關上門,一個在屋里一人在屋外,各自傷神。
蕭璀在燈下看書,眼睛卻看向屋外,他氣還沒有消,但又舍不得罰她。他覺得以她功夫,跪一陣子應該沒事的,但是從屋里看不到外面。外面的月九幽卻能看到他的身影。
過了二個時辰,蕭璀都有些乏了,他對宇凰說:“讓她起來去睡吧!”
宇凰松了口氣,忙開門出去,對月九幽說了這話,不一會兒就哭喪著臉回了里屋,對蕭璀說:“她說,主上說的時辰還未到,而且她還沒有想明白錯在哪里。”
“那就跪著吧!”蕭璀生氣地把手里書扔出去,把茶杯也扔了出去。
月九幽聽到屋里一陣響動,便閉了眼,調息休養,但仍跪得直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