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武姬

第078章 落雪城-決裂

第二天一早,幾人都來勸月九幽服軟,她臉色青白,但仍搖搖頭。蕭璀看她如此固執就越發生氣。

快到正午,已然是跪了七、八個時辰了。蕭璀見人還在跪著,心也疼了,只好自己開門出去。見她臉色發青,身上的單衣居然都汗濕了,也是心痛不已,走到她面前道:“不鬧了,快起來吧。”

她也不說話,也不動,本來微張的雙眼竟閉上了,雙拳也都握緊了。看到她這個態度,蕭璀恨得說不出話來,三請四請自己都親自來請了,還要如此,到底是有多大的氣!

他剛想發作,沒想到昫王這時沖進了院子:“跪了這七、八個時辰??尉遲嘯、蕭璀!管你是誰,你還是個人嗎?”他也不會武功,著急也得自己跑著,等他跑到蕭璀面前,已經氣喘吁吁了。

“不……不用……你管。”月九幽虛弱得說。

聽到她說話這聲音,昫王一聽便知不好,更急了,忙過來扶,又被月九幽推開。

“你是覺得自有人來救你是嗎?你等的就是他是嗎?”蕭璀笑道,然后惡狠狠對月九幽道:“你既不想看到我,也不想聽我的令,那你就滾回攬月閣去吧!我不需要你了。”

“主上!”旁的人都叫道。

月九幽仍是沒有出聲。

“滾!”蕭璀大吼一聲,然后轉身就進了房間。

月九幽從干裂的唇里發出一串輕笑,悠悠吐出三個字:“是,主上。”可是她的主上卻聽不到了。

她調息半天,眾人來扶都讓她推開了,她慢慢側坐在地,大家才看到她跪的地方是一片鵝卵石石地,而不是泥土地,在蕭璀走后,她命人鋪的,他愛干凈,這里又多雪,雪落在泥地上會臟了他的靴子。正好他不在,月九幽就找人來鋪了雪白的青灰的石頭,這樣又好看又不會臟了,如今卻成了她的催命符。他雙膝下雪白鵝卵石已經一片血紅,血直洇染到土里去了。因為她昨日穿著一身深紅的衣服,血跡竟看不出來。

她剛才并非不想動,而是動不了,攥著拳頭調息了內力,這才能移動得了。

月九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失血讓她的喉嚨也開始痛,她干啞著嗓子叫:“小汜……”

“姐!”小汜站到眾人身前。

“備馬。”月九幽掙扎著起身,和小汜兩人,什么都沒有帶,上馬就走了,眾人更是攔都沒有攔住。

腿上的傷痛怎么比得過心里的痛,小汜想都沒想就跟著月九幽走了,連和雀兒都沒有道別,雀兒隨冥藥去了鎮里買藥,此時還沒有回來,冥藥知道這一跪肯定要出事,而傷藥又正好用完,就趕緊出去買。在小汜心里,誰也沒有月九幽的地位,哪怕是雀兒。

“姐,你要是撐不住了就休息一下。”小汜對月九幽說,此時他的馬已是騎得很好了,他學什么都快。

正在這時,后面也傳來馬蹄聲,小汜轉頭回去看,發現是昫王。

路劍離也騎著馬,久不騎馬感覺肺都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但他著急,坐車是趕不上的。

“幽兒,幽兒,你等等我!”路劍離看離得不遠了,就忙叫道。

月九幽停下馬等他。

“我本想跟你去落月。但現在我要回一趟曜國,有一些事情要處理。等我處理完就去找你。”路劍離依依不舍地說。

“好,你去做你的事吧!”月九幽臉色灰暗,失血讓她有氣無力。

“不用很久,你等著我!千萬不能給落月哪個壞小子給勾引走了,你要等著我啊!”說不了三句就不正經了。

“那你可管不了我!”月九幽也笑了,她想了想又道:“下回,能否以真面目見我?”

“好。”路劍離答道。

就見月九幽調轉馬頭,灑脫地策馬而去,即使雙腿受著傷,那身姿也是無人能敵。他久久不愿離去,哪怕是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主人。”直到顏星轉喚他,他才回過神來。

“我們也該回去了。”路劍離嘆道。

“殿下決定啦?”秦柏舟也問。

“本不想爭,他若想我死,那我還是要爭一爭的。更何況,我需得當了王,才能和那蕭璀做交易。希望他也能成大事,否則就不好玩了。”路劍離恢復了往常的神態了,那種不會在月九幽面前出現的神態。

“這才是我的殿下。”秦柏舟笑了。

蕭璀知道自己剛才說話重了些,他一個人在房間里生悶氣,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直到宇凰進來送茶,添炭。

“主上,可餓了,要我送些吃的進來嗎?”午時已過去很久,剛才鬧的時候正是午飯時間,所以蕭璀并沒有吃午飯。

“嗯,那……她用了嗎?”蕭璀喝了茶,確實覺得有些餓了。

“她沒有用飯,便已經走了。”宇凰眼睛有些濕潤,剛才一幕主上是沒有看到,連他看到都心疼了。

“走了?走去哪里?”蕭璀驚叫起來。

“不是……您讓她回攬月閣嗎?”宇凰眼淚流下來。

“我何時……我那是氣話!怎么說走就走!”蕭璀看到他流淚,覺得奇怪,又問:“你哭什么!”

“她……哎,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我都說不出口。”說著起身,將蕭璀引到那片石頭前。那血跡在陽光下已變成黑色。

“這是!怎么回事!”蕭璀一臉驚愕地看著宇凰。

“聽侍衛說,您去冽國以后,九幽姑娘閑來無事,想起你怕臟,這里本是土地,一下雪就會臟了您的靴,便找人鋪了石頭,她昨天開始,一直就跪在這石頭之上。那血……”宇凰說不下去了,又去抹淚。

“所以……剛才我讓她起來,她并不是不想起來,而是……起不來?!”蕭璀驚慌地問。

宇凰點點頭說:“應該是了,您讓她回攬月閣,她想起身,也是用了內力,調息了半刻才能動,一能動便上馬走了。”

“你為什么不告訴我?!”蕭璀吼道。

“我們也不知道您是說的氣話,還以為是真的讓她滾……走。”宇凰也很委屈,他替月九幽感到委屈。

蕭璀瞪大了眼,跌坐在那些白色石頭之上,那些石頭白灰相關,鋪得又密又齊,如果下雪,又好掃,定是不會臟了靴子和衣擺。他竟然讓她跪在這豎著的石頭之上,跪了八個時辰。

她自然不會喊痛,可是她心里一定痛過腿吧,一個說愛她之人,如此對待她。就像昫王說的,他對她,太過殘忍了。是他著急了,看到她與別的男人在一起,太過恨了,結果,又一次傷了她。

蕭璀從沒想過,月九幽會離他而去,他知道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離他而去。而現在,自己說不再需要她了,用完,就不再需要了,所以她決絕而去,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可帶了藥?”蕭璀半晌才說話。

宇凰搖搖頭道:“什么都沒帶。”

蕭璀捂著胸口,一口血噴在雪白的石頭之上。

“主上!您這是何苦,等她氣消了,再去尋回來便好!您莫太著急了!”宇凰忙去扶他。

“主上!”鳳漓剛進院子,看到這一幕也不知發生了什么。

“快去找冥藥先生,主上剛剛吐血了!”宇凰立即對鳳漓說。

“吐血了,這又是……可是,剛才,就剛才,冥藥回來聽說幽姑娘走了,帶上雀兒就騎馬跟去了!我馬上!馬上追他回來!”鳳漓本來進院就是要稟告這件事的。

“不要追!跟去了好!她更需要冥藥,冥藥不會讓她有事的。”蕭璀攔住鳳漓,他知道月九幽已經走了很久,自己再去追也是追不上了,現在冥藥能跟上去,總能追上的,傷也就有人治了,他反倒是安心了不少。

“那主上你呢?我去請冷河公子給您看看。”宇凰擔心得很。

“不必了,我沒事。她就這樣回去,月先生定會責罰她的。你去修書給月先生,讓他千萬不要責罰她。快去!”蕭璀知道他這點處罰和月祝元的比起來,那真的是小菜一碟,若不修書,那月祝元定能要了她半條命。

蕭璀在心里盤算著時間,看何時去攬月閣接她回來。

當月祝元從攬月閣來見他,為起事做最后的安排時,他問了月九幽的情況,月祝元告訴他,當時就收到他的信了,所以并未責罰于她,只是斥責了幾句而已。月祝元沒說,其實她先到了,信是后到的,收到信時她已經挨了一百鞭刑中的三十鞭。再問起近況,便知去了攬月閣也見不到她了,因為她去了燁都,她自請去成立一支隊伍,這只隊伍脫離月家,獨立存在,為的是,如果以后月家出了什么事,她仍有人可用,蕭家仍有一只隱藏的隊伍可用。

“她要什么便給她。”蕭璀對月祝元說。

月祝元搖頭道:“為了不讓人知道它與月家有任何聯系,所以的資源都是她自己找的,沒有用月家一兩銀子,這樣才最大限度地保持了獨立。”

“所以,她現在,已經不在月家控制范圍內了?”蕭璀慘笑道,她終究還是像昫王說的那樣,不再是他的了。

“大概如此,但是她的心都是向著您的,這一點,您放心。”月祝元最后對蕭璀說。

是啊,在遭到如此對待后,仍想著為他留支隊伍,以備不時之需。這是什么樣的感情才會讓她如此。

這又是應了昫王說的那句,他不配。

蕭璀握著胸前兩條毒牙項鏈說不出話來,就濕了眼眶。

最終,在起事前,他都未曾再見過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