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遢原本就嘉個破落戶午弟。姐姐萬氏被選講宮里頭掃插咒口萬家家貧無以自立,不然的話,好人家的女兒一聽說選宮女,自然都趨避不及,很少有愿意讓女兒進宮的人家。
現在好了,萬氏進宮十幾年,經營得法,甚得太子寵愛,等將來太子即位,沒準兒還能成為后妃,明朝外家也是很有勢力的,到時候自然是金銀滿柜,米糧滿倉,好日子就有的過了。當然,現在還不是時候,萬通也是靠著太子的面子才勉強當了一個小小的百戶,越是貧家上來的,越是知道輕重進退,萬通一聽說張佳木傳召,根本就不敢怠慢,立刻飛奔至張府門前。
到了府門前,但見一個個護院站的釘子也似,刀把上的流蘇在北風里吹的噼里啪啦的響,這幾天倒春寒,天冷的邪乎,萬通騎著馬一路趕來,胸前胸后都凍的透心涼,張府護衛只穿著皮扎靴,身上一件灰色棉袍,頭頂氈帽,腰間一柄腰刀,就這么點大的地方,來回的巡邏”小風嗖嗖的吹著,卻是動也不動。
萬通心里驚奇著,嘴里卻對張府來引路的下人很是客氣,宰相門前七品官,張佳木不是宰相,可手中的權力,就是國朝的大學士也是比不了了。
一路小跑著進去,到了內宅梅園時,萬通這種俗人也是驚奇于眼前情形,等到了亭子里頭,見著張佳木含笑看向自己,萬通不知怎么心里一咯噔,立刻彎下腰去,正兒八經的行了個禮,嘴里道:“下官見過都督大人。”“哎呀”張佳木滿面春風的笑道:“萬百戶,你何必這么多禮,呢!”
嘴里說著,伸出手去把萬通扶起,萬通也算伶俐,起身之后,也不落座,直接便道:“大人召小的來,肯定是有要事吩咐,就請說吧,小的只要能辦到,一定好生辦差,不教大人失望就是。”
他這么爽快,倒也省了張佳木不少的事,當下與任怨對視一眼,彼此一笑,于是又吩咐萬通坐下,把適才與孫錫恩的話向著萬通道來。
“呃,這介”大人的吩咐,小人原是實在不敢答應
張佳木在這里召見萬通,擺足了富貴氣象,也就是叫這廝羨慕,果然,萬通嘴里客氣兩句,卻是猛一拍腿,只道:“但大人既然這么信任,沒說的小人一定照吩咐辦就是了。”
“好。來喝一杯!”
三人一碰杯,萬通小臉原本凍的趣青,這會兒回暖過來,有點兒遲疑的道:“大人,府上護衛也算嚴密了,可小的看,巷子口那些賣小吃的,個個形跡可疑,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經的買賣人,怎么不把他們遠遠的攆開去?”
張佳木哈哈大笑,揮了揮手,笑道:“不必理會,這般監視法,倒很有趣。萬百戶,最少我晚上想吃碗片羊肉,就方便的很了。”
他這么一說,萬通也是“哈哈”笑了。正事說完,他知道不能久留,站起身來請辭,張佳木對他很是客氣,竟是站起來送了這廝幾步,一直到萬通躬著腰連連請回,張佳木這才又回轉過身來。
“佳木,這萬某人信得過么?”
這會兒任怨倒是有點擔心,萬通答應的太爽快了一些。
張佳木想了一想,笑道:“不妨事,反正他也就是敲個邊鼓什么的。事兒還是由我們自己的人做,到時候把戲演足了就成。
任怨點了點頭,也是自失一笑,他道:“剛剛萬通說的,倒也真是個事。你瞧那些人,一點買賣人的樣子也沒有,凍的縮手縮腳的,也不吆喝,府上來什么人,盡自在那記著。這伙人,不如趕走算了。”
“你還不知道呢!”張佳木冷笑道:“從昨兒起,我排查府中下人,一個咋小查個底兒掉。從廚子到小丫頭子,一共十來個人不清不楚的。有速皋的人,還有門達的人,東廠的人也是有,就連曹吉祥也往我這里塞了好幾咋。九哥,我要是不查,今兒咱們見什么人,明兒就到他們的案頭了,甚至說什么話,什么時候睡的覺,人家都是一清二楚”
“這也未免太可怕了!”
任怨想著這種情形,不覺打了個冷戰,他皺著眉道:“人都攆出去了吧?”
“過幾天再說!”張佳木無所謂一笑。只道:“后院我全用的可靠的人,還在衛里挑了不少內保局的人,正好給他們鍛煉,實在話,我也沒那么多精力放在家里,這一回,自然是要一勞永逸的好。”
“最好是這樣。”任怨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錦衣衛,他只是道:“得空了你去我們堤騎所看看吧,人手,經費,全要你這個當家人做”不下狠心,我眾里就不成模樣。周毅可都跟我急討幾西珊公
“是是”。張佳木忙笑著答應下來,現在分成各部門,每人都是面前一攤子,都找他這個當家主事的人叫苦。劉勇頭半響還把他堵在家里,硬是要他批經費銀子,可憐堂堂錦衣衛都督經常被下頭逼債,也真是不得了。
見他為難,任怨一臉殺氣的道:“最近攤子鋪大了,是有點用錢用銀了。不如這么著,我交待下去,哦不!我親自帶人,去宰點肥羊”。
張佳木噗嗤一聲笑出來,指著任怨道:“九哥,還當咱們在當軍余,指著敲詐點商家富戶就高興的不得了?。
其實錦衣衛的生發,上頭大字兒靠皇賞和兼并土地,或是開錢莊當鋪放高利貸,反正沒人敢賴他們的賬就是。下頭的中下層靠的就是敲詐勒索,收保護費等利是,整個京衛十幾個千戶所,現在一兩萬人,都是指著這個過活。
耍說餉銀俸祿,景泰七年時一個六品武官的月俸是十石,外省武官要折成寶鈔一部份,折成銅錢一部份,到手就是寥寥無幾,就是幾串大錢和根本只能當手紙用的寶鈔。
京師武官,特別是京衛親營的武官,不必把糧食折成寶鈔或是銅錢,實發實物,有時偶爾還發點布匹什么的,算是皇恩浩蕩,有格外的恩賞。
但實俸到手的,有時候是兩三成,有時候多了四五成,景泰八年最后一個月,到手的糧食只有俸祿的一成。
要知道,當武官的有親隨伴當,要養一大家子,一個月到手一石糧,只能大家喝稀粥勒褲帶了。
武官都是這么著,更加甭提下頭的京營兵和親軍各衛的普通士兵了。不在老百姓頭上敲點弄點,還怎么養家糊口?
任怨第一咋,想法是狠宰幾頭肥羊,倒也不能說錯了。
“九哥”。張佳木正色道:“下頭的人想著宰肥羊也就算了,咱們在上頭的,可不能把這個當出路。通天下商人有多少,咱們錦衣衛這么多人,能全宰了不成?想過好日子,容我慢慢設法,多賺銀子吧。”
“也是”。任怨在張佳木這里是從來不堅持意見的,他道:“聽你的就是了”。就在張府接連見人的時候,門前的小販倒也真是盡職盡職,賣白著的有氣無力的吆喝幾聲,賣燒餅的來回張望,負責記事的是小棍饒攤子的攤主,一只禿筆舞的飛快,把張府進出人等是誰,姓名,體貌,一一記錄下來。
他們都是選的錦衣衛里頭的積年老吏,跟著上頭辦事很久的京油子。外省的生臉可能不認識,京師里頭,但凡能叫得出名號來的,這些人沒一個認不出來的。
“完事沒?”看看時辰已經不早,張府護院已經進了內院,到處在查關防,查上夜的,關門的聲音在外墻都聽的真切,這么大的府邸,上下人等小二百人,晚上不好好查一下,這年頭可沒有什么消防措施,一旦走了水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聽著里頭查上夜的聲音,賣白薯的一撇嘴,只道:“都說姓張的怎么精明,我瞧也稀松。咱們在這里多少天了,就不說過來查查?。
“你懂什么!”輥饒攤主是個中年人。在南所里頭干了二十來年,見多識廣,心里頭早就隱隱覺得不對,但他是老成人,不敢多說多動,只完成了尖頭差事,管他娘的是與非。
當下警告了一聲,叫別人不要多話,看看時辰已經到了,便是吩咐道:“換班,他娘的,這時候還烤白薯,當張家的人是傻的!換片羊肉和賣花生的過來
京師之中,有人熬夜消遣,叫上一斤半斤的熟花生,吃了下酒,所以半夜也有賣花生的,倒是烤白著,當然是不可能有人半夜還吃這會快要起更了,還留在這里,顯然是不大對勁就是了。
這一句話說出口來,輥鈍攤主這才恍然大悟。
感情,自己這伙人其實真的挺礙眼,張家的人又不傻,怎么就不過來盤盤底?
原本的那些說辭什么的,一個也沒用上,人家就當他們是死人一般。這些天下來,除了張家的人叫點小吃什么的,這金銀胡同里頭不少人家,而且都是有錢的貴官富戶,怎么就沒有人理會?
人家是看了出來,不想惹麻煩沾包啊。
“唉,我管他?”輥饒攤主自己想了一回,決定不多嘴,反正上命叫監視,自己的差事辦的沒錯,其余的事,去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