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權傾天下第四百七十六章轉機
“施帥,”董興面色慘白,看著前方情形,喃喃道:“真沒想到,會打成這副模樣”
“他們也快撐不住了。”
領兵三十年,施聚倒是真的頭一回見如此情形。他在湖廣一帶鎮守過,打過苗子,拔過不少苗寨,每次開戰時,那些苗子都是彪悍難制,難以招撫,道理也說不進去。
但大軍一至,刀矛如林掩殺而至時,整個苗寨就會陷入恐慌之中。
男子雖然堅強固守,但精氣神都跨掉了,因為知道必定守不住。
而女子經常難以自制,抱著孩童捶地大哭,其凄慘之狀,叫人不忍目睹。兵者不祥,真的是兇器。破寨之后,往往燒殺搶掠,將帥不能阻。
當然,也是不便阻。軍餉賞賜就那么多,不叫軍士搶掠的將帥,非得恩結士卒,光憑法打不服人心,砍再多的人頭,也砍不來人心,所以非平常時就恩結于下,戰時才能真正約束。
平時待之如常,戰時再不叫他們搶掠,就非得有兵變的危險不可。
玉石俱焚之下,那些苗寨也不能真正的拒守,往往幾個回合之后,就會被大兵破口,一掩而入。
就算是彪悍難制的蒙古人,騎射如風,但只有一股子勁,一旦擋住了那股強悍之勁,就會容易疲憊,有經驗的將帥往往就是如此對蒙古人。邊墻附近,先燒荒令其疲憊,再以堡墩遏其兵鋒速度,再用邊墻城池阻礙其行進,待其疲憊,大軍一出,則不退必敗,往往十試九中而屢試不爽。
今日卻是不同,他以往的經驗完全歸結無用,說到底,他后悔來趟這么一場渾水
這話,卻是不必說了
他只是斜睨了面色如紙的董興一眼,事已至此,命懸一線,還在這里饒舌說什么
當下施聚只是抽劍在手,天色已經微亮,眾人都看的清楚,老將軍一襲紅袍,灰白的胡須在冰冷的寒風中顫抖著,面對眾人,施聚也不打話,只是將手中百練精鋼寶劍向前一指,然后自己便跳下觀戰的石堆,悍然向前
“施帥,等我”
此時此刻,董興才知道自己與人家的差距有多大。所謂知恥而后勇,他倒也見機的快,當下自己也是把劍一拔,叫道:“兒郎們,隨我來吧”
大軍已經奮戰多時,前隊早就支不住撤下來,現在董興和施聚身邊都是兩人的親兵,連最后一個將佐也沒留,前頭人挨人擠人的,督戰隊都茫然無措,被人流擠的不知道怎么辦是好,在這當口,就怕前頭一股氣泄下來,那可就真是什么都完了
“殺,殺殺殺”看到兩個主帥帶著親兵隊上來,所有的將佐一起鼓勁大喊,在他們的鼓動之下,數千甲士也是一起叫喊起來。
在這血脈賁張之際,留在陣后的鼓手也拼命敲起來,整個大軍都一擁向前,前陣已經擠的人挨人,但所有人還是努力的把自己手中的兵器向前捅過去,再捅過去。
在這樣的重壓之下,錦衣衛的防線已經有不穩的趨向了。
錦衣衛確實已經出盡全力,死傷甚是慘重。
直衛已經全部戰死,直衛副隊長和所有的軍官也都全部戰死了。內衛留守的人手也全部死傷殆盡,幾無能站立者。
至于普通的文職校尉力士等等,死傷也早就超過三成。
換了別的軍隊,怕是早就崩潰了。
就算是對面的京營兵,死傷怕也不輕,畢竟墻上的火銃手在助手的幫助下不停的在開火射擊,居高臨下,從容瞄準,距離又近,除了怕誤傷自己人外,幾乎沒有什么射擊的障礙。
這么一直打到現在,殺傷豈在少數。
不是督戰隊的大刀伺候,還有兩個總兵也自己挺胸上陣,恐怕敵軍也早就挺不住勁了。
“大人,”黃二一臉血污,幾乎要走不動了,用刀柱在地上,慘笑道:“打成這樣,咱們也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大人身負重傷,不如想辦法出去吧,把緹騎調過來,把這些狗日的全殺了。”
一個坊丁出身的老人也站了出來,昂著頭道:“黃二這狗日的說的對,大人沒必要跟著我們一起死,替我們報仇吧。”
“是,大人你出去,替我們報仇吧。”
“告訴任怨那狗日的,他來的太晚了”
眾人七嘴八舌,甚至在前面抵抗敵軍進襲的人,一邊堅苦奮戰,一邊也七嘴八舌的開著玩笑。
雖然可能下一句話就說不出來,但最少在能說的時候,倒是可以說個夠。
張佳木只覺得自己的心一直向下沉。
“狗日的老天爺,耍我就算了,這么多豪杰好漢,是我攏起來的,難道我攏他們在一起,不是教他們報國濟民,不是給他們富貴榮華,是叫他們無謂的去死?那我到大明來的意義是什么,難道不是為了做一番大事業?”
他有點發狂的沖上前去,長矛如蛟龍一般,不停的戳刺著,在他的帶動下,眾人也戮力向前,總算是把京營兵的一個兇猛的浪潮給反擊了回去。
這時一個校尉在院墻上大叫道:“大人,子藥不多了,再打一輪就沒有了。”
“不要打一輪了。”張佳木已經清醒過來,大叫道:“狗日的任怨來了”
“來了?”劉勇胸前被人砍了一刀,還好他的甲好,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就算這樣,也是見了血,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袍,看著很是駭人。聽到張佳木的話,劉勇仰起脖子向后面看去。
果然,京營兵的后陣已經大亂,前頭的人不懂,還在奮力向前,但越來越多的人已經知道有變,排開向前的人,拼力向后擠。
也有大群的人一起轉頭向后看,臉上滿是驚惶,那副樣子,就象是一群群在水中受了驚的鴨子,就差嘎嘎叫喊了。
“狗日的,”徐穆塵挺著劍,一副隨時要躺下來的疲憊,但也是忍不住大罵了一句粗話:“入娘的任怨總算來了”
“你那表哥真是沒用啊,”年錫之在一邊咳一邊道:“都天亮了才來。”
天可不就是亮了?天空中雪猶自不緊不慢地向下飄著,天地之間都是一片潔白,不需火把照亮,也可以看到很遠的距離。
就在敵軍背后,已經有大亮的束甲騎士在雪地中疾馳而來,看打扮裝束,還有旗幟,一看就知道是錦衣衛最強的緹騎。
雖然人數連一個也沒有,不過大隊的束甲騎士齊奔而來的威勢,給人心理的震撼,都是極為強大,甚至有無可阻擋之感
旌旗招展,刀槊長戟大刀鐵矛如林,蒼天之下,大地之上,誰是我的敵手?
緹騎建成之后,便是有如斯霸氣
這一支強軍昨夜顯是見了血,再近一些,便可看到不少甲士都是身上帶創,甚至是血跡斑斑,哪怕就是旌旗也有點煙熏火燎的痕跡。
顯然,昨夜對忠國公的奮戰,絕對是一場并不輕松的決斗。
看到如此情形,不少覺得緹騎來的太晚的人都板住了臉,自覺剛剛失言了。
“殺”張佳木見狀大喜,知道此是破敵良機,緹騎是騎兵,就是鋒銳摧敵,就是這么一股沖過來的勁頭時戰斗力最高,兩邊夾擊,是破敵最佳的時機。
不然的話,就得等孫錫恩的步卒全部趕到才行。
“殺”劉勇和薛祥,還有更多的錦衣衛武官都沖到了第一線。
在他們身后,是無數的傷痕累累的將士,他們踩著敵人或是同伴的尸體,踩著滿腳泥濘,踩著鮮血和積雪,拼力向前。
京營兵的陣線已經不穩,大隊騎兵趕過來已經是在他們屢屢受創的心上給了最沉重的一擊。
奮戰一夜,眼看勝利在望的時候,等來的卻不是自己人,而是敵人的援兵,此時此刻,士氣崩潰也就成必然了。
“不要怕,結盾陣,結長槍陣,”董興瞪眼大吼,一刀斬下一個后退的大將頭顱,吼道:“他們人不多,不必怕,擋住他們”
施聚也是緊急召喚自己的親兵,試圖督促部下結陣抵抗。
不過,打到這會兒,營兵的斗志也只是在一線之間,以眾敵寡,打了一夜還沒有破陣,原本已經信心不足,敵人援兵一到,又是如此兇悍的騎兵,更是全無信心。
“噗嗤”當先一個黑甲敵將趕到,手中持的卻不是刀槍馬槊,而是一柄鐵錘,一個營兵閃的略慢了一些,鐵錘打在頭上,猶如砸中了一個爛西瓜一般,立時被砸的粉碎。
再來一個,卻是又是一個如兇神般的黑大漢,手中拿的卻是一柄長斧,當著一個奔逃的營兵猛然一掄,竟是將人攔腰斬斷
如此情形,自然是驚的數千疲憊營兵魂飛魄散,不知道是誰大叫一聲,將手中兵器一丟,然后轉身便逃。
這等事亦是如瘟疫一般,傳的極快,很快,前面的營兵還在抵抗著錦衣衛的反擊,后面的卻已經開始大量的奔逃了。
“殺”任怨長刀一擺,威風凜凜殺氣十足的令道:“不必停留不必保有建制,一直不停的給我殺,直到眼前沒有一個敵人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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