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自從那狗官上任后,不但要求我們上交比以往多兩倍的七色貝,竟然還要求每年上交二十顆七彩珠,給的銀子卻只是以前的三成,完不成他要求的數量,那些衙役便揮著鞭子打,若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誰又想做這等要命的營生。”
因為兒子的原因,倪嬸現在對謝巖宋筱池他們幾人感激不盡,因此,對于謝巖問的問題,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他們現在已經是山匪了,也沒啥不能說的了。
宋筱池這才真正明白,他們剛上山那天晚上,倪嬸和旺嫂子她們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了。
其實她們本也只是普通婦人,雖然比不得那些深宅大院內的夫人小姐們婉約含蓄,可是該有的羞斂她們還是有的,只不過既然做了山匪,那些東西卻是不想再顧了,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就如同這山寨中的男人一般,要極力去掉身上原有的憨厚淳樸,強加上心狠手辣的匪氣,似乎如此方才像真正的山匪。
七色貝七彩珠,宋筱池倒是都聽過,不過并沒有見過,在康勇伯府時,那時她和許家老二許立耀之間尚存婚約。
許夫人曾經在宋家,和宋老夫人閑談,提到過知府夫人陶夫人就有一支七彩珠釵,她曾有幸見過一次,據她所說,流光溢彩,整個屋子都因那顆七彩珠而璀璨生輝。
當時許夫人說的時候,雖然極力控制著自己的語氣,想表現的更淡然一些,可是宋筱池還是從她那雙眼睛中看出了艷羨甚至嫉妒之色來。
如許夫人那樣的官夫人尚難得一見,可想而知,這七彩珠有多么的珍貴。
“七彩珠我們整個村的村民,一年也難尋到一顆,我們主要尋撈的是七色貝,七珠村那邊,似乎有專門尋找七彩珠的秘法,數月便能尋到一顆,不過,官府給他們的要求是一年四十顆七彩珠,對他們來說,這也是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務。”
倪嬸嘆道。
“那現在七珠村的人如何了?”謝巖問道。
倪嬸搖搖頭,“哪里知道喲,我們自從撐不下去了,大家一商量一跺腳,就上了山落了草,就是我們七彩村也有十來家人沒有跟著一起來,說是想要再撐一撐,說不定過個幾年,換一任縣令,日子就好過了,不能就這么斷了后路,想來七珠村七貝村的人也還都在苦苦支撐著吧。”
怎么又多了個七貝村?宋筱池心中疑惑,不過也沒有多問。
想來如七珠村七貝村的苦撐,才是絕大多數人的選擇,如七彩村這些村民,落草為寇,需要的不僅僅是自絕后路的破釜沉舟,更需要的是一個有勇有謀的領頭人,否則如一盤散沙,根本無法生存下來。
更何況在荀連山脈還有虎踞崗和爬風寨這兩個匪窩的前提下,七彩村的村民能得到一個落腳之處并安然住下來,這應該得益于一身武藝的二當家高虬、謀算過人的三當家倪青云以及睿智精明的大當家倪叔了。
“你們所在的縣是絢縣?”謝巖問道。
一旁的旺嫂忍不住驚訝道:“謝公子怎么知道?我們就是在絢縣。”
“絢縣盛產七彩珠、七色貝,這很多人都知道。”謝巖道。
很多人都知道?宋筱池有些懷疑的看著謝巖,她雖然知道七彩珠七色貝,可是并不知道這東西是何地所產。
謝巖的話并沒有引起倪嬸和旺嫂子的懷疑,她們反而很高興自己的家鄉被外人所知,那種自豪感溢于言表。
“那可不,雖然旁邊的璀縣、熠縣還有其他幾座縣城,村鎮都能采到七彩珠七色貝,可是我們絢縣的七色貝七彩珠卻是品質最好的。”
旺嫂子得意洋洋的道,說到這里她忽然頓了一下,似乎想到了現下自身的處境,神色暗淡了下來。
“在這個張縣令沒來之前,我們的日子過得雖然算不得頂頂富裕,可是家家戶戶也是吃喝不愁,魚肉葷腥也是不缺的,還有銀錢供孩子上學堂,閨女嫁人也能陪的起一副不錯的妝奩,現在,唉……”
旺嫂子想到自家滿地亂跑中斷了學業的小子,還有已經快要及笄婆家卻沒著落,似乎只能嫁給山寨中小山匪的女兒,這心里一天罵上一百次那個張縣令,也不能解她心頭之恨。
她現在就天天祈禱那個張縣令被砍頭,不,砍頭都太便宜他了,他得受罪,各種皮肉之苦都受足了,再被砍頭,她心中的這一口郁氣可能才能稍稍消散那么一些些。
“那縣令姓張,全名是什么,倪嬸和旺嫂子可知道?”謝巖問道。
旺嫂子搖搖頭,“我只知道姓張。”
倒是倪嬸想了一下道:“聽老爺提過一嘴,好像是叫張什么敏。”
“張行閔?”謝巖問道。
“哎……對對,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
倪嬸一聽,連忙點頭,繼而又立刻反應過來,“你怎么知道那狗官的名字?”
倪嬸懷疑的看著謝巖,旺嫂子更是忍不住問道:“謝公子莫不是認識那狗官?”
旺嫂子的語氣很是不客氣,似乎只要謝巖回答一聲“是”,她就能立刻翻臉。
倪嬸可能顧忌謝巖救了倪青云,好歹還能穩得住。
謝巖一笑,“倒是見過一面,張行閔乃是寧康十年的榜眼,那時他應該才三十來歲,相貌堂堂,我那時年紀小,跟著家中長輩在酒樓二樓看新科進士們跨馬游街,他是榜眼,長得也還行,因此很多大姑娘都朝他拋荷包香囊手帕,我便多看了他幾眼。”
謝巖簡單說了一下他和張行閔這一面之緣。
“原來是這樣,你那時還是孩子呢。”
旺嫂子這下放心了,不在意的擺擺手,想到謝巖方才說的,她又有些解氣的道:“我聽說那些考中進士的,能留在玉都當官最好,像狀元都是留在玉都的,留不下來的,就會分到各個地方,起步就是縣令,這個張狗官,當了十年官,也只是個縣令,哼,他這么貪,難怪這么多年升不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