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驟雨不勝防

第二十章:你走后,世間萬物皆是你

云氏集團·法務部。

謝九川從簽字中抬頭。

“你的意思是,六月七號八號兩天都要請假?”

虞歡站定在他面前,笑容微斂,雖是面上仍有笑容,可眼底卻藏著疲憊。

“是。”

“什么原因?”謝九川靠在椅背上問。

“送人去高考。”

謝九川移下眼,微微思考了一會兒,遲疑著開口:“我記得……你弟弟江弦生今年才高二?”

“不是我弟,是另外一個朋友,剛好他沒有親人也沒有別的朋友,又很羨慕人家都有人等著他,就托我去幫幫忙。”虞歡眉梢微挑。

謝九川點點頭,照她的說法,應該也是一中的學生。

她才回來,很多人脈網還沒建交過深,不太可能是誰托付給她幫忙。

是男孩還是女孩?

謝九川本來想問問,又覺得自己也許應該注意一點分寸,別管的像個老父親一樣。

謝玖那個家伙就說過,他這個人太過于老成,二十幾歲的年紀就天天手拿保溫杯,周末早上去遛彎,看人家大清早打太極拳,仿佛活出了四五十歲中年男人的生活。

應該……是個女孩吧。謝九川給她的請假條簽字,以虞歡對人的敏感度和戒備心,如果是一個男孩,她肯定能夠猜到那個男孩認識她沒多久就邀請她陪他高考之下的心思。

嗯,是個女孩。

虞歡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牛奶和豆沙包。別空腹喝,補充蛋白質,豆沙含糖高,補充能量。我也不是那種只喜歡吃同姓食物的人。”

說著,她還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謝九川看著那香噴噴的豆沙包,啞然失笑,指尖一陣發熱,仿佛又能感受到那日她嘴角邊的柔軟和馥郁的清香。

六月七日,大雨。

高考,被清掃的街道和樹立起的警戒線,還有莫名的壓抑感,這是他們最后的兩天。

虞歡捧著一本書坐在沈覓考點外的一家咖啡廳里,看著窗戶上的雨滴拍打,凝結,滑落,密集的大雨將整個世界都顛倒,一片朦朧。

蜘蛛又在吐絲,一圈一圈地繞了過來,密不透風。

咖啡店里有真人演奏的鋼琴,彈的是柴可夫斯基的《第一鋼琴協奏曲》,這首曲子虞歡曾經聽過朗朗和巴黎管弦樂團演奏過,她沒什么特別的藝術細胞,但還是被朗朗輕靈多變的彈奏手法所吸引。

虞歡翻著書,時而抿一口卡布奇諾,咖啡店內的玻璃是雙向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幾乎聽不到雨的聲音。

天色灰蒙蒙的,似乎每年的高考都會下雨,六號九號不下,就逮著中間使勁兒揍。

虞歡的心情難得平靜,她原本還有些擔心,現在看著那些雨,她反而覺得安心。

挺好的。

“歡…歡姐…”

怯怯的男聲傳來,虞歡抬眼,看見浥輕塵站在她桌邊。

他脫去了那一身不適合他的西裝,換了普通的休閑裝,到有幾分陽光男孩的模樣,頭發濕潤,顯然是冒著雨跑進來的。

自從上次見面很不愉快后,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聯系過。

虞歡是因為不想惹一身騷,浥輕塵是純粹的想卻不敢。

聽說他的名字出自于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今日的雨很襯他的名字。

浥輕塵看起來情緒不太好,神情懨懨的,眼下還有一層淡淡的烏青,虞歡頓了頓,還是微微一笑:“是你啊,坐吧。”

她招手,喊來服務員,給浥輕塵點了一杯美式咖啡。

浥輕塵呆呆地坐下,雙手擱在桌上也不安分地糾纏。

“出什么事了?總不該是何阿姨破產了吧?”虞歡輕笑,端起杯子。

浥輕塵抿著唇,眼眸垂下,似乎是思考良久才道:“白露把孩子打掉了。”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虞歡幾乎以為是幻覺。

這句話里面的信息量很大,以那天白露氣勢洶洶的模樣來看,他絕對不是會輕易打掉孩子的人,畢竟這是她的籌碼,就算作為私生子,也同樣有幾成全部。

而浥輕塵性格怯弱,吃軟不吃硬,白露能夠懷孕就說明她有一定的心機,這樣的女人很聰明,但也很蠢。

利用男人的愧疚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要白露撒撒嬌,浥輕塵沒準就會放她一馬。

顯然,何芷有著火眼金睛,白露這種修煉程度是個小白的妖jing在她眼里就是一只跳梁小丑,雖然虞歡不知道何芷是如何做到讓白露去流產的,但結局已經注定了。

悲劇,徹頭徹尾的悲劇。

浥輕塵也許還知道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情緒才會如此低落。

“歡姐,我這個人是不是很爛?”浥輕塵看著她問。

那雙眸子里的情緒流動著,熟悉而又陌生。

虞歡手指緊緊抓著瓷杯,心臟開始劇烈的跳動起來。

“是的,你很爛。”

他們無罪?

“我也很爛。”

他們有罪。

午間,沈覓從考場出來,尋著微信上虞歡給他發的店名來到了咖啡館。

這家咖啡館叫“三月初三”,聽說是為了祭奠店長死去的愛人的生日。

聽這個故事,虞歡只覺得惋惜,他們還說店主現在是云氏集團的高管,年收入那是杠杠的,才三十歲。

虞歡努力在腦海里搜索這一號人物,她最近的關注點都在云夢澤和沈覓身上,還真不知道高管里面還有這么一位癡情的年輕有為的男人。

沈覓看見她,瞬間就眉開眼笑的,清秀的皮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感覺怎么樣?”虞歡把飯拿出來。

“還行。”沈覓說。

虞歡點點頭:“好,吃點東西吧,補充體力,下午還有硬仗要打。”

她做了點燉牛肉,配了冬瓜,紅燒排骨,小份的海東青,還帶了一份水果拼盤。

沈覓顯得受寵若驚,快速地眨了眨眼,看了看食物,又看了看虞歡:“哇……這么豐盛嗎?”

聽到他這么說,虞歡居然覺得有點心酸。

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一個人生活。

沈覓吃的很慢,細嚼慢咽的,教養很好,虞歡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鋼琴曲也換成了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沉穩悠揚起調聲,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沈覓口齒不清地問。

虞歡請服務員端來一杯水:“我很少下廚,不知道口味好不好,你將就著吃。”

沈覓眼睛亮涔涔的,格外的吸引人:“好吃,真的,虞歡姐,哪個男人要是能夠娶到你,簡直是幸福。”

虞歡只是淡淡的笑,沒有回答。

結婚這種事情離她太過于遙遠,虞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遇到第二個沈翊,是否能夠接受另外一個男人,同他步入婚姻的殿堂。

“歡姐。”沈覓突然喊她,用塑料叉插進一塊芒果內,喂到她嘴邊,“一起吃。”

他笑眼彎彎的,一只手撐著下顎,眼里的溫柔仿佛就要溢出來。

虞歡鬼使神差地吃了下去,有種很久以前的感覺,跟沈翊談戀愛之后,她小女人的撒嬌本性就會暴露出來,懶懶的,吃東西都要沈翊喂她。

而他從來都不會不厭煩,喜歡寵著她,慣著她,按照他自己的說法就是:“把你寵的像高傲的公主,那樣其他男人就伺候不了你了,只有我能,你就離不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