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三個丫鬟也知道不該再多問,一陣點頭之后,索性閉了嘴。
而夢心則是帶著一臉的困惑想來半日,而后擺擺手,無意識地朝她們道:“行了行了,今兒個多謝你們把這個說給我知道,至于你們犯的錯,我說話算話,也就罷了。不過往后你們可注意著些,今日我聽見了可以饒過你們一回,若是旁人聽到了,可未必會有這么幸運”
“是是是。”三個丫鬟再次點頭如搗蒜,就像三只小雞排排站著在啄米一樣。夢心看著好笑,便朝她們揮手道:“去吧。”
白云微是一愣,估摸著是沒想到大少奶奶真的這么好說話,她們犯了這么大的錯兒,不過是把知道的事兒都給說了一遍,結果就沒事兒了。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白云吞吞吐吐地發出疑問:“大,大少奶奶,奴婢,奴婢們可以走了?”
自打入南宮府以來,她們還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兒,明明逮著錯兒還能逃脫,一般都得是幫忙辦了大事才有可能。雖說先頭大少奶奶是說只要回答幾個問題就成,但這問題也太容易了些,如此簡單的脫了罪,她們倒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夢心擺擺手:“是啊,去吧。”
三個丫鬟一聽這肯定的回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著互相推搡著往后退了好幾步,想想到底不放心,一時忍不住又回過頭來問道:“大,大少奶奶,奴婢們真的可以走了?那,那方才的事兒……”
“我不是說了嗎?將功抵過,你們已經回答了我的問題,自是功過相抵了。”夢心笑著朝她們擺手,卻見她們明顯一臉的不放心,微是一想才反應過來,“你們不會是怕我出爾反爾吧?還是怕我現在放了你們,回頭又要治你們的罪?”
一下被人給說中了心思,三個丫鬟心虛地干笑了一聲,忙著便又要跪。夢心此刻早已經將該透露的消息都透露了出去,又明顯的給了她們一個暗示,目的達到,哪里還愿意再在這里浪費時間?
知道若是不把原因給說清楚解釋明白,只怕這三個丫鬟一時半會兒的還是不能理解,說不得還要糾纏亂問,原先夢心倒也沒想這么多,但此刻連她們自己都不相信,若是回頭說與她們的主子聽,豈不是更要懷疑?因此不等她們跪,夢心便連忙站了起來。
“你們只管放心好了。我這個人,向來說話算話,其實你們喜歡在背后談論談論這些個聽來的消息,我也能夠理解。”
夢心話才說到這里,便覺得白云明顯意動,她索性接著開口道:“你們這些個做丫鬟的,每日除了伺候人服侍人,沒事兒又不能時常出去,也沒什么別的事兒可做,偶爾和自家姐妹聊聊天,本就無可厚非。我若是沒聽到,那自是一碼事,可我聽到了……”
微是嘆息,她攤攤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原本照我的意思,是該直接把你們交給老太太處置。不過你們畢竟只是說說閑話,又不是存了什么壞念頭,我若真是如此絕情,那也實在枉費我這個大少奶奶的名頭了。”
三個丫鬟聽了便點頭,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心情,此刻聽了這話,再細細一想,不由罵起自己沒腦子來。是了,若是此刻在眼前的是陳姨娘或是二少爺,那她們自然要落得個皮開肉綻的下場,也許還會被直接逐出府,可現在她們面對的可是大少奶奶啊
溫柔賢惠、大度寬容,對待下人從來沒有架子的大少奶奶。雖說這位主兒是講究規矩,但心也一樣軟的可以。現下人家明明是給個機會讓她們走,結果卻被她們自己給……
這念頭想到這兒,白云已經是一臉的后悔,連帶著還有幾分尷尬和不自在。夢心一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的心思定然已經轉了過來,擺擺手也就不再與她多說,只接著道:“不過,這事兒到此為止,記著,不要再讓我聽到任何關于這件事的傳聞,否則……”
下面的話沒說完,不過她們經過這么一遭怎還會不明白,又是一陣的賭咒發誓,三個人才一個緊跟著一個,急匆匆地溜了。
夢心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不由撇嘴,接著松了口氣。成了,陳姨娘原本和李冬巧,實在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人,要不是那日在東廂房時為了自保,李冬巧正好拿陳姨娘出來做了擋箭牌,如今想要嫁禍栽贓,只怕還真不容易。
好在有了這么個由頭,晚晴辦事又極是利索,一下就把兩個給直接推到了水火不容的對立面。不過這三個丫鬟方才雖然說得認真,但陳姨娘究竟有沒有真的讓人打李冬巧,還有待商榷。
畢竟就算她是姨太太,冬巧卻是大少爺的人,這二房不管大房的事兒,即便是報復也得有個度。估計頂多也就是教訓教訓,只是流言總是喜歡夸張些,因此才說的這樣有模有樣。倒未必是她們在撒謊,而是也許先頭聽來的傳聞就已經是不實的了。
心中反復思考著這些問題,又念到這二少爺如今還不知究竟要做什么,而再轉念一想,便又想到府外的別院里頭還住著個賈仁,夢心越發覺得頭大如斗。
煩躁地起身,方才還存在心中的那一點點的興奮也跟著消散了個干凈,再想到大少爺這會兒不知跑去了哪兒,而晚晴去追了這么久偏還沒回來,夢心肩膀一耷,忽然覺得就連走路都沒了勁。
慢吞吞回到東廂房,冬雪見她竟一個人回來,明顯有些發愣,但再要出口細問時,卻被夢心擺擺發下去了。看著緊閉的房門,再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夢心捏著手中的帕子嘟了嘴,卻是越想越氣,微是一頓,索性直接推開房門,一下趴到了床上。
雖說她只有大少爺這么一個男人,也不知旁人表白之后究竟是該如何,但就算她再不明白再遲鈍,也能肯定絕對不會是像羽揚這樣,告訴她他愛她之后,竟然就這么跑了他竟然跑了這算什么?
臭羽揚壞羽揚夢心心中是越想越氣,越想越惱火,鼻子一酸,眼淚早跟著掉了下來,接著身子一滾便將自己整個兒卷進了床上鋪好的被子里,直將自己裹成了個結實的蠶蛹。
雖說再過幾天就要新年,但京城的冬季還是很冷,夢心裹著被子,原先是氣得渾身都冒火,但狠狠地哭了一陣過后,溫暖的被窩與柔和的觸感將她整個兒包圍,一時便有一股睡意襲來,讓她竟就這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羽揚一進屋,看到的便是眼前這樣的場景。一個大大的粽子倒在床上,夢心甚至連鞋都沒脫,兩條腿還掛在床外這還是那個一天到晚把規矩掛在嘴邊,甚至恨不能天天帶著家規在身邊熟讀的大少奶奶嗎?此刻的她,竟像是個孩子似的。
慢慢走近再看,才發覺她早就已經睡熟了。看著她熟悉的睡顏,羽揚的心中一揪,接著便想到先頭晚晴來追他時說的話來:“大少爺,您跟奴婢回去吧,好端端的,您這是去哪兒啊?”
“主子她著急的很,可您有輕功她又跟不上,只能讓奴婢趕緊地來找您”
“主子心里也是有您的,這么些時間下來,您難道真個看不出來嗎?”
“若主子真個不在乎,何必要奴婢來追,大少爺,您就算是心中再有什么疑惑,也該聽主子把話給說完了再決定不是嗎?萬一主子要表達的,和您猜測的意思不一樣呢?難道您就要這般躲著主子一輩子嗎?”
晚晴這丫頭一向都是有什么說什么,這些話雖然有些不敬,也實在不該是從一個丫鬟口中說出來的,但他聽在心里,卻還是忍不住動搖了。其實他又何嘗希望弄到如今這般境地,只是自己第一回真正敞開心扉向她表白,結果,結果她竟一臉茫然,什么反應都沒有
腦中一閃而過當時她坐在浴桶里那木訥的表情,羽揚怔怔地看著床上那顆鼓起的小粽子,過了好半天,才輕嘆了一口氣——原來在感情方面,他竟是這樣沒用的人,他不想聽到她的拒絕,更不想聽到她說,她對他沒感覺。
目光又這樣細細掃過她的臉,羽揚忽然身子一震,接著便俯下身去細看,手也跟著往她的臉頰上摸去,卻果然摸到一抹濕。她哭過怎么回事?
心中有的是震怒,羽揚立時便要回過頭去問晚晴,但再一想頓時拍了腦門。他真個糊涂了,晚晴當時一直在追著他,如何能知道夢心發生了什么事兒。羽揚心中想著,人便轉了身,雙手微微擊掌,眼前便忽然竄出一抹影子來:“將軍。”
“怎么回事?”羽揚對來人這樣快的速度根本沒感覺,只是冷著臉指住一旁的夢心問他。
“將軍,是屬下護衛不力”那暗衛說著,早已經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他雖然知道大少爺要問的是什么,卻不知道大少奶奶究竟是為什么哭。但想來若要問到他們暗衛的,自然是關于護衛方面的問題。
先頭在蘭院前面,二少爺忽然發難,人又太多,他們不能露面不能傷人,才讓二少爺有了可乘之機砍了大少奶奶一刀。雖說那一刀問題并不是很大,而在老太太那里也已經上了藥,不過既然大少爺問了,他自是要回答的。
羽揚不吭聲,那暗衛只能將今日在蘭院的事兒全給說了一遍,直說到大少奶奶手臂上受傷的時候,羽揚臉色突變,一下便朝他擺手。那暗衛見他這模樣,也不多問,身形一晃便又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難怪,難怪她會哭,原來她竟然受傷了
這暗衛也算是他身邊的精英,講述的時候雖然平淡無奇,但羽揚只要用想的都能想到當時情況的危急。一個瘋子發起瘋拿刀亂砍人的時候,正常人想要在不傷到他的情況下解救另外的人都是件極難的事兒。他能夠理解暗衛的難處,只不過,只不過夢心竟然也……
這一下,他是越想越煩,一時搓著手便在屋子里頭轉悠起來。
偏頭去看睡在床上的夢心,她竟然還把自己包的這樣嚴實,也不知里面的傷口究竟怎么樣了。這女人心中著急,羽揚再管不了那許多,心下一橫,索性直接走上前,便去扯夢心的被子。
此刻的夢心,睡得正熟,夢里頭正好瞧見穿著墨色長衫的大少爺一臉柔情地向她表白:“夢心,我,我愛你,我會用我的一生一世來守護你,不管這府中還有多少的事兒,我永遠會和你一起分擔,好不好?”
她正要點頭說好,結果眼前的大少爺卻忽然又黑了臉,死死的盯著她,一時接著開口:“你要我走,我就走……”而后掉頭就走,夢心掙扎著抓了半日,愣是什么都沒抓住。她急了,哪里還管什么好歹,扯著嗓門便是一聲尖叫:“羽揚你,你這個混蛋”
拉著被子的手明顯一頓,他聽到了什么?混,混蛋?她在罵他?這一瞬間,羽揚甚至以為自己產生的幻聽,畢竟這么豪邁地罵人的法子,可實在不像是夢心這樣的人會說得出口的。
眼睛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結果卻發現她壓根兒就沒醒,只是皺著眉頭,口中嘀嘀咕咕的,雙眼卻還是緊閉著。原來是在說夢話不過,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竟讓她在夢中都能這樣咬牙切齒地叫出他的名字來。
無奈地搖頭,羽揚也不和她計較——和一個熟睡的人計較,也計較不來。他只是又伸了手繼續去扒拉她的被子,方才不拉沒發覺,此刻再看時,她竟好似抓著被子整個兒滾了一圈,此刻除非把她抱起來一層一層往下繞,否則還真難脫身開來。
“你……你這個混……混蛋……”才剛要動手,就忽然聽到夢心打從口中又喊出了這么一句來,羽揚一挑眉,得,這還罵上癮了
接下來,又聽得夢心口中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句,接著扭了扭身子,就這么從被子里頭把手給抽了出來,撓了撓自個兒的下巴,她咋吧了兩下嘴,再一次睡了過去。這,這叫什么事兒啊?羽揚有些發愣。
但下一刻,他原本好笑的心情全都沒了,卻整個人都緊繃起來。因為他看到了她胳膊上的傷。
雖說看上去已經是處理過,也明顯已經換過衣服,但也許是因為她睡著的時候沒在意,此刻原本白凈的外衫早已經染紅了一片。這樣可怎么得了?羽揚身子一僵,終于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喂,醒醒。”
感覺到什么時候碰了自己一下,夢心迷迷糊糊中哪里感覺地清?只是從鼻子里頭發出一聲好似貓兒的哼聲:“恩……什,什么……”接著皺眉,動了動身子,而后便又偏頭,再次睡了過去。
這女人羽揚一時氣短,竟不知該拿她怎么辦才好。若是從前,她是決計不可能把這樣的自己呈現在他面前,再說從前她大白天的也不可能窩在床上睡覺現下她倒是放寬了很多,卻也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既然叫不醒她,羽揚也懶得再和她糾纏了,索性直接將她的胳膊拉過來拆了里面的紗布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他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畢竟還隔著好幾層衣服,竟然會把口子割的這樣深,那得花了多大的力氣?二弟,果真只是因為忽然發瘋不小心才砍到的嗎?
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但羽揚此刻卻也沒時間再去想這個,而是趕緊忙著處理傷口。也不知夢心先頭是在哪里抹的藥,此刻早被血水給沖的化開了。羽揚微一凝眸,也難怪她會哭,這樣深的傷口,怎會不痛?
她畢竟是家中嬌生慣養的女兒,即便是庶出,也從未做過一點兒粗活,皮肉細嫩,如何經得起這樣一下?他還記得去年過年那陣子,自己不過是稍微用了點力,她都會疼得直掉淚,這樣的傷,豈不是更要哭的厲害。
轉身去取了自己常用的藥箱過來,羽揚索性一歪身子直接坐到了床邊,就著給她的傷口涂抹起藥來。
夢心在睡夢中,只感覺到好像有一個人在跟她說話,她聽不清楚那人究竟在說什么,但卻覺得好像是羽揚。耳中聽著,心中忽而想到他方才冷著臉要走的模樣,一時早已經氣得嘟了嘴。
過了一陣,他終是不說話了,夢心心中痛快,但過了沒多一會兒,卻又覺得有些失落起來。正想著呢,卻看到一個長著人身偏偏卻又是牛頭的怪物,一下沖到了她的跟前,對著她的胳膊“啊嗚”就是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夢心什么時候見過這樣恐怖的畫面,她幾乎是本能地一聲尖叫,接著便揮舞著手臂,對著那怪物狠狠的,狠狠的,一拳打了過去。只聽到“嗷”一聲低吼,夢心滿意的“咯咯”笑出聲,沒想到平日里從來不動手,一動手竟還有這樣的效果。
心中正得意著,再想想,卻忽然覺得有哪里不太對。是了,剛剛那個叫聲,怎么,怎么感覺有點耳熟?那哪里是什么怪物?倒,倒有點像是羽揚的聲音
夢心一下就被嚇醒了,驀地睜開眼,就看到大少爺捂著右眼,口中發出痛苦的呻吟,整個人都快直接趴到她身上來了:“你,你你你……”她結巴了半日,好容易把話給說全了,“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是出去了嗎?”
“我……”羽揚一愣,怎么也沒想到她會忽然醒過來,手還捂著眼睛呢,口去張了個大大的,一時竟把原先肚子里頭想了不知道多少的話,全給噎了回去,看著她那雙晶亮的眸子,此刻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你……你怎么了?”不過幸好,這會兒夢心的注意力也并非全在先頭兩人吵架的事情上,而是忽然看到大少爺那張痛苦的臉,再看到他捂著眼睛的手,再想起剛剛在夢中那樣真實的觸覺,她整個兒愣住了,“不,不會是我……我……”
這一下,輪到她結巴了。
羽揚默默地抬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沒吭聲。夢心卻是整個人都跟著跳了起來:“你,你有沒有怎樣?要不要緊?我,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剛剛我做夢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怪物在咬我的胳膊,我一時激動就……”
她口中急匆匆地說著,人已經湊到了羽揚跟前就要去看他的眼睛:“你怎么樣?疼不疼?要不我讓冬雪去煮兩個雞蛋來給你敷一敷吧,雖說這個,這個是被打腫的,但,但是估摸著應該也有用……”
“不,不用了。”羽揚眼看著她的身子已經越靠越近,不知怎的,忽然又想起先頭他向她告白時,她那木愣愣的表情,心中微是一揪,他就這么猛然從她身上爬了起來,結果動作幅度實在太大,一下就將自己的腦袋撞到了她的下巴上。
接著,便聽到一聲悶哼,夢心整個人都痛得揪了起來,一下抬手捂著嘴根本說不出話來——唔,她咬到舌頭了
一股腥甜的味道緩緩布滿口中,夢心兩條秀氣的眉毛都整個兒蹙到了一處:“你,你干什么啊?”她說話都不清楚了,一說,口中更是流下血絲來。這一下,不僅是夢心,就連羽揚都愣住了:“我,我……”
他忽然丟下了手中的拿著的藥,啪一下就直接扔到了一旁的桌上,接著人站起,開口便道:“對不起,我原本看著你這樣想幫你上藥來著,但是沒想到你做夢竟覺得有人咬你。我我,我先出去了,你歇著吧。”
他結結巴巴說完,面上明顯帶著恍惚,而后轉身,拔腿就走。
夢心沒想到還會看到這樣一幕,心中也來了氣,一下便扯了嗓門:“你站住嘶——好痛”
啊啊啊,明天還要上班,四六級監考。嗷嗷,不知道有沒有娃要考四六級的,同情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