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第三百零九章 借題

慕容薇于戲文不感興趣,不過愛聽那里頭幾曲纏綿悱惻的唱詞,深知母后指了秦姑姑過來,便是不叫自己由著性子來,做些附庸風雅的搞笑事。(比奇屋biqiwu的拼音)

重生后第一次慶生,又有三五知交品茗,怎能沒有好曲相襯?該當聽幾出喜慶戲,對得住自己重活一世的幸運。

慕容薇眸色清澈,宛如醉人的漣漪,蕩出歡欣愉悅的弧度。一手指著秦姑姑列的名單,慕容薇嬌俏俏問道:“想聽一出麻姑獻壽,還想聽一出天女散花,不曉得這兩出戲,哪位老板唱得好些?”

公主竟然這樣體查皇后娘娘的苦心,果然一歲大似一歲,秦瑤眸中一片暖意。

她的目光落在長喜與嘉善兩個戲班子上頭,修長圓潤的指尖點著雪浪紙上翩然的字跡,含笑回道:“便是這兩個戲班的拿手戲,這兩出戲目喜慶吉祥,最襯公主的芳辰。奴婢這便去安排,叫他們提早一日入宮候駕。”

謝了母后與秦姑姑,慕容薇方才回到璨薇宮內,瓔珞便奉上一只玉色哆羅呢的包袱,說是方才羅蒹葭央夏蘭馨送來的慶生禮。

羅蒹葭雖有著亭主的封儀,終究頂著新寡的身份,自然不便參加慕容薇的生辰宴會,只能提早精心繡了兩色針線,趕著送進了宮內。

慕容薇吩咐瓔珞解開包袱來看,羅蒹葭的禮物絕不是敷衍,她繡了一件瓔花粉的披風,一件玉簪白的右衽偏襟宮衣。都是用了惠繡的細巧手法,大朵的金絲牡丹迎著斜陽如織的日光,更顯得熠熠生輝。

披風與衣衫,羅蒹葭選的都是團花牡丹的紋樣,不知用了多少色彩,那花瓣色彩斑斕,開得豐神凜冽,即莊重又典雅。

楚朝暉師從蘇繡大師多年,手藝無可比擬,慕容薇穿多了姨母繡的衣衫,兩相比較高下立顯。羅蒹葭這兩件繡品,繡藝更在姨母之上。

瓔珞酷愛刺繡,已然看得挪不動眼。望著這巧奪天工的繡品,發出一聲低低的贊嘆。她以手虛點著一朵盛綻的牡丹數來數去,滿眼難以置信的神情:“公主,單單一片花瓣上的嫩黃,亭主便用了不下十個顏色配線,這滿幅的牡丹裙,怕要用上千種絲線。”

羅氏兄妹就是個迷,前世解不開,今生依舊離奇。

宮廷慧繡,是前朝皇室里的不傳之秘。羅蒹葭一個小女子,針上功夫竟然入木三分。毫無疑問,這又是得自她那位母親的傳授。

既是羅氏兄妹都無意追溯祖上的家譜,慕容薇自然遵從他們的意愿,不再往下探究。撇去浮名煙云,兩兄妹骨肉團聚才是他們想要的真諦。

吩咐瓔珞將披風與衣衫好生收起,慕容薇一眼瞅見了書桌上擺得齊齊整整的燙金帖,才恍然自己的正日子就在眼前,這些帖子不能再拖下去。

數來數去,真正想請的也是有限幾個。慕容薇已經應承過楚皇后要擺三兩桌酒席,自然不好太過冷場,便吩咐流蘇與瓔珞尋出去年的宴客名單,自己勾勾選選,在上頭挑了十來位素日里端莊大氣的貴女。

錢瑰、溫婳之類看不入眼的人物,慕容薇自然摒棄在外,吩咐二人依著自己圈定的名單,趕緊將帖子寫完。

知交好手無須丫頭代筆,自己從匣子里撿了幾張素心雅蘭繪著瑞云燙金邊的帖子,慕容薇認認真真邀請,分別寫給溫婉、夏蘭馨、云持、陳家姐妹,再加慕容蕙,將那六張帖子寫好,放在一旁等著晾干墨跡。

宮內雖不宴客,公侯王府的貴人們卻陸續有禮物送了進來,源源不斷。

抬眸輕瞥間,請安拜會的帖子摞成一摞,堆在案幾之上,都扔在一只蓮葉形碧玉大托盤內,慕容薇懶得細觀。只凝眸瞅著瓔珞與流蘇寫完了帖子,與自己的擱在一起,等著明日一早叫人送出。

方才凈過手,慕容薇正由流蘇服侍著涂抹茉莉香膏,紅豆笑盈盈地挑了簾子進來,手上捧著一張大紅的拜帖福身行禮:“湯閣老的夫人領著孫女伽兒小姐入宮,遞了請安帖子,想給公主磕頭。”

這幾日來遞帖子,請安叩頭的大有人在,慕容薇一概不見。紅豆到體恤這位老夫人老實,破例通傳了一回。

想起大年初五在壽康宮內隨著慕容薇見過一面,那俗氣老邁的閣老夫人,還有她那位土里土氣、滿口農桑小家子氣十足的孫女,流蘇滿是鄙夷。

因這兩日慕容薇時常與她私語,說些蘇暮寒的往事,流蘇自認身上又足了底氣。她鼻端輕輕一哼,嗤笑道:“公主累了半日,正該歇息,哪里見這些不相干的人。只須將那帖子收進大托盤里,日后照著帖子回禮便是。”

紅豆是機靈人,曉得當日慕容薇對湯伽兒高看了一眼。任憑流蘇說得清脆悅耳,她并不接話,只含笑垂手而立,等著慕容薇開口。

慕容薇眸色本就清冷,流轉間似覆了層冰,淡淡瞥了流蘇一眼,守著瓔珞與紅豆,沒有給她絲毫顏面:“大約如今這璨薇宮便成了你一個奴婢做主,本宮尚未開口,你便能輕易打發一位閣老夫人的去留,好大的體面。”

一頂高帽子扣下來,驚得流蘇瞠目結舌。

若是在從前,比這更不合實宜的事情她也不是未做過,公主向來一笑了知。最多薄責幾句,要她下回注意,何曾在人前狠狠落她的臉面。

流蘇惶急地低下頭,任憑巧舌如簧也添了懼色,趕緊跪在地下請罪:“公主恕罪,奴婢只是打量著公主勞累,才想替公主分憂,照往日的習慣打發來人,豈敢有半分自專之意?”

“去蕪廊下頭跪著,先靜靜心思,想想這兩日都有哪些錯處,然后再進來答話”,流蘇俏肩蜂腰,那鵝黃宮衣的妖嬈看得慕容薇無端火起,正好尋著時機借題發揮,叫她以為自己吃醋拈酸,為著蘇暮寒發火也不為過。

論起上一世的罪過,流蘇自然該千刀萬剮,若不是要指著她與蘇暮寒牽頭,借機尋找宮內的暗線,又哪里容得到她活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