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第三百三十五章 約定

第三百三十五章約定

將房契遞到如意手上,杜側妃鎮靜地說道:“這便是當日你去交割的京效那處宅子。明日一早,我會向辛側妃求一道放你出府的恩典。你收拾好了包袱一早便走,莫要叫世子碰上。”

“好端端的,側妃娘娘為何要放如意出府?”如意眼中汪著淚意,緊緊咬住嘴唇,不安的感覺愈來愈濃。

杜側妃看似鎮靜,微微顫抖的手也出賣了自己的心情。她將匣子往如意面前一推,再將兩把銀制的鑰匙遞到如意手上。

杜側妃沉聲說道:“你聽好了,這只匣子是我的整個身家性命,我如今將她托付給你。我以三月為期,若去京郊的莊院尋你時,你只須物歸原主,咱們主仆兩個尋找機會東渡,離開這里去扶桑。”

杜側妃手里有好幾處房產,最寒酸的便是這處城郊的農房。坐落在城北的蔡家莊,全村統共不過二三十戶人家。

那處房子只有前后兩進的小院,一共三間茅草屋,最為偏僻簡陋,如今只留了一對老夫妻看守門戶,外帶養雞種菜自足自足。

不留她在京中暫避,卻要藏身在最為貧瘠之處。如意抹一把臉上的淚,顫聲問道:“若是如意三個月之內等不到側妃,又當如何?”

杜側妃已考慮清楚,拿了那把略長些的鑰匙開了匣子,里頭除去一只黑魆魆的小鐵盒,另有一沓百兩一張的銀票,總有百十來張。

還有些珠寶首飾,都被仔細裹在綢布里,歸攏得整整齊齊,連杜側妃往常最喜歡的一對紅珊瑚耳墜,也被她收在了這里。

杜側妃指給如意看:“若我三個月不曾尋你,這里頭,我為你準備的這些財物,足夠你隱姓埋名,富貴一生。你拿著這些東西,尋個自己喜歡的地方安家,找一個老實可靠的人,快快活恬過你的日子。”

如意淚如雨下,總覺得以三月之期,自己十之*等不到杜側妃前來相會。她哀哀抓住杜側妃的衣襟,淚珠撲簌撲簌滾落上頭:“側妃娘娘到底要做什么兇險的事,留如意在你身邊,或許能幫襯一二。”

“旁人幫不上忙”,杜側妃淡淡一笑,朦朧的燈光下有些虛幻的傷感:“你聽我把話說完。若你等不到我,便拿著這對耳墜替我立個衣冠冢,逢年過節燒些紙錢,也是咱們主仆一場。”

不顧如意臉上哀痛欲絕的神情,杜側妃心里其實刀絞一般,自己與虎謀皮,成與不成只是兩可之間。

深吸一口氣,杜側妃將最后的話說完:“如意,你離開之前,還要替我做件事情。安國王府你是回不來了,便把那大匣子里頭的小匣子取出,連同鑰匙,一并送去陳閣老府上。”

杜側妃仔細想過,最好是能將密信送到夏閣老府上,只是以蘇暮寒心機之沉,若他不應承自己,自然會往別處留心。夏家樹大招風,只怕如意沒有命走到那個地方,這才退而求其次,想到了陳閣老府上。

如意臉上淚落不止,還是堅定地接了杜側妃遞過來的匣子,重新俯身向她重重叩了三個頭:“奴婢以三月為期,在蔡家莊恭候側妃娘娘”。

翌日一早,杜側妃待不及用,便去尋辛側妃說話,只說如意昨日接了家信,母親危在旦夕,想要見她一面。

杜側妃面含不忍,與辛側妃說道:“我如今是一眼望到頭的命,何苦留著身邊的本份人陪自己苦捱。這丫頭正值青春韶華,已然陪了我近十年,正好借這個機會給她個恩典,叫她一家人骨肉團聚。”

便將自己把如意賣身契燒掉,允她自由身的事情說了一遍。杜側妃嘆道:“我送了她二十兩銀子為母親請個大夫,這筆小錢于我們姐妹不過是幾件衣衫,于那丫頭,到是一家活命的根本。若能僥幸救得她的母親,也是咱們姐妹功德一件。”

話說到這個份上,辛側妃沒有理由不允。當年兩位側妃入府,楚朝暉都是叫她們自己挑了貼身丫頭,攥著她們的賣身契。兩個側妃院里的人,并不是安國王府里家生的奴才。

如意是杜側妃自己的人,只要她愿意,自然可以將如意放出府去。何況這一個丫頭的去留,在內宅本不理順的安國王府,并沒引起旁人的注意。

辛側妃撥了出府的對牌給杜側妃,又怕她身邊失了如意一時缺人手,便問中有合意的人,想再從府里補個缺過來。

杜側妃卻道:“人多眼雜,我遣如意出去,還有一樁便是為得那個佛龕后頭的暗格,她也是知情人,不如早早放出去干凈。”

事關兩位側妃身家性命,辛側妃聽得頻頻點頭。反而催著杜側妃快些回去,早早將如意打發走。

杜側妃含笑告辭,回來守著如意,將出府的牌子替給她,到底落了眼淚。

只恐銀票引人注目,杜側妃又取了自己往常留下的散碎銀子,林林總總百兩之多,叫如意分散著收在荷包里,便催著她出府。

如意灑淚拜別了杜側妃,挽著夜間便收拾好的包袱出了門。去辛側妃面前磕了頭,悄無聲息地便從安國王府的角門出去,無人知曉她的去處。

杜側妃只飲了一盞紅豆羹,連早膳也不用,自回榻上補了回籠覺。養足了精神,便按部就班打理后頭的事情。

原先房里還有兩個二等丫鬟,杜側妃瞧著那名喚小月的干凈伶俐些,便直接提以里頭來補如意的缺。

側妃房里份例有限,統共連主帶仆就那么幾個人。如今去了如意一個,到顯得愈加冷清。杜側妃也不在意,照常打理著院中幾株茶花,又在廊下逗了一回鳥雀,還扶著小月去后花園里散了回步,到與往日并無二致。

安安靜靜用過午膳,杜側妃便遣人去打聽夫人與世子是否回府。自己便放下了床幔,依舊閉目養神。

早間睡得多些,此時沒有困意,杜側妃看似安嫻的一張臉,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波濤洶涌,一如漲潮時候的怒濤,瘋狂地沖刷著海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