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唯真判斷正確,蘇光復能夠自如地來去姑蘇皇城,自然是手中真握有一條貫通皇城內外的秘道。全文字閱讀
為了確保隱蔽,守護秘道的都是蘇光復的心腹,能從這里進出的,也都是千禧教的高層。
錢唯真算盤打得妙,奈何碰上蘇光復這樣油鹽不進的人精。若論起心機,兩人自然半斤八兩,奈何錢唯真心系兒孫的安危,處處有著牽制,自然便遜了一籌。
當日一口應承錢唯真助他兩個兒子出逃,蘇光復自然不會聽憑錢唯真許下什么誓死與崇明帝糾纏的空頭支票,而是要見到貨真價實的東西。
為著錢府的將來,錢唯真咬牙交出了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無錫梁家。
梁家的發家史并不光彩,當年強買強賣的證據、依托匯通錢莊洗錢的始末,還有一本記著歷年偷偷倒賣軍火、私鹽等違禁物品的賬簿,錢唯真都盡數交到蘇光復手上,以表達自己的誠意。
揚州粘家的銀子已然榨干,盡數經由甄夫人之手償還了平民百姓。
甄夫人最后的一鬧,不僅搭上了揚州郡守這個門生,還平白無故替錢唯真在顯貴之間樹起好些強敵,如今錢唯真將甄夫人挫骨揚灰的心思都有。他有心將此案的前前后后詳細梳理,奈何總是沒有時機。
握在手中的籌碼越來越少,如今為了兒子,錢唯真只好忍痛再次斷臂,把無錫首富、皇商梁家這張牌舍出。
這賬簿筆筆記得詳盡,剛好如打蛇打七寸,牢牢抓住住梁家的命脈。一想到梁家那些白花花的銀子都可盡數歸入囊中。蘇光復露出十分的喜悅。
那條秘道他已行走多次,本就定了九月十六這一日看到蘇暮寒順利承爵,他便遁出皇城,前去蘇家老宅,與族長共謀大計。
如今剛好與錢唯真的兩個兒子一道出城,行至無錫還可以先探探梁家的口風,揣摩一下如何將梁家牢牢握在掌中。
總之出城之后他與錢家這一對兄弟各奔東西,錢家愿意多帶一對婦孺跟自己毫無關系。蘇光復故做大度,一口允諾了錢唯真的請求。
眼瞅著與蘇光復約定的時辰將近,錢家二子隨著錢唯真來到祠堂,叩拜了列祖列宗,求他們保佑這一路平安。
錢唯真淚灑當前,真心有幾分悔意,跪在祖宗牌位前重重叩頭:“都是我這不肖子孫貪心不足,以至連累錢家,帶來今日的劫難。祖宗放心,我定當竭盡全力助這些后輩渡過難關,求祖宗保佑他們兄妹早日團聚,錢家東山再起。”
兩兄弟聽得心酸不已,各自向祖宗焚香禱告,又一人一邊扶老父起身。行走間一步一回頭,望望列祖列宗安息的地方,三人都是淚灑衣襟。
稚子懵懂,錢玟的兒子錢安以為只是隨著父母出趟遠門,牽著父母的手蹦蹦跳跳走到垂花門前,猶不忘回頭向錢唯真招手。
錢唯真百爪撓心,深恨自己當日胃口太大,不該打那軍餉的主意。如今既上了千禧教的賊船,早已不能退步抽身。
心知這一面大約便是永別,錢唯真不舍得孫兒,喚著長孫的乳名,緊跑了幾步,又將他攬在懷中,再一次抱住這幼小的身軀。
錢玟與妻子早已泣不成聲,反是錢玨硬下心腸催促父親放手,莫誤了與蘇光復約定的時辰。
錢唯真狠下心來,推開懷里的孩子,催著他們四人趕緊起身。
錢玨打頭,悄悄出了錢府后門,再回望這庭院深深的錦繡門第,錢玨壓下一直蔓延在心間的悲哀,努力將情緒放在即將與妻兒團聚的喜悅上頭,又向母親正房的方向遠遠一拜,這才大踏步往前走去。
為賀二位娘娘晉位之喜,錢夫人早已按品著妝,今日五更不到便進了宮,那時長孫尚在睡夢之中,與這些孩子最后一面也無緣得見。
一行四人步履匆匆,走到僅有幾墻之隔的何宅后園,早有蘇光復的人等在此處。角門一開,悄悄放了這四人進去。
蘇光復早已換好出行的衣服,淡褐色菖蒲紋暗紋直裰,腰間垂著一方上好的和田玉制印章,頭上玉簪綰發,顯得整個人神清氣爽。
儼然溫潤儒雅的文人裝扮,任誰也不會想到他私底下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千禧教主。彼此簡單寒暄幾句,便在仆從的簇擁下出發。
何宅里竹林葟葟,一條小路看似清幽,卻暗藏著玄機。錢玨隨在蘇光復的身后,感覺那小道竟有些殺氣逼人,兩旁翠竹柔嫩的枝條都似是根根利箭,仿佛下一刻便會紛紛射出。
一條小道七彎八繞撲朔迷離,錢玨走得眼花繚亂,心間恍然大悟,這大約是傳說中的九宮八卦。他不敢有一步踏錯,回身將侄子抱在懷里,又悄悄囑咐兄長兩句,緊緊跟上蘇光復的步伐。
小路的盡頭是一座涼亭,倚著幾株瓔珧樹搭建,四周倚紅偎翠,景色格外耐看。亭子四面都垂著淡金色的厚紗,有一面紗簾淺淺打起,露出里頭一張雕刻精美的石桌配著四只石凳。
手下上前輕輕觸動機關,那石桌慢慢往一旁傾斜,不多時便露出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蘇光復回頭向兩兄弟示意,自己便率先沿著洞口的石階走了下去。
秘道內越走越寬,隔不多遠還有秘密的通風口,里頭空氣充沛,行走其間沒有絲毫憋悶的感覺。離著幾十米便有燈燭,油燈高高亮起,映得視線十分開闊。腳下的青石地面上纖塵不染,顯然時時有人進來打掃。
錢玟、錢玨再想不到,一條秘道竟就隱在桂樹胡同,出城如此輕松。兩人相互對視,對千禧教的勢力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深深慶幸父親此時選擇與千禧教合作,保全錢家這步棋走得極妙。
這條路走過多次,蘇光復偶爾會將目光投在某處,那里有著他做下的暗跡。
暗跡完好無損,無論是他,還是時常隨在他身邊的這六名死士,在這條秘道內都沒有發覺一絲旁人的氣息,他們走得大膽而又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