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者謀

第八章 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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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第八章棋子

(文學度)

這話雖不是什么毒誓,但卻的確是肺腑之言。

皇后知道她的身世,一時也覺得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多疑怕是會傷了人心。只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貼身伺候的宮人如今正被人架著,難免周圍沒有其他的敵人。

燭光微閃,一襲暗紅色鑲邊的黑色錦繡云紋華服將皇后本就白皙的臉色稱得越發白,竟有了幾分厲鬼般的模樣。

但她好歹勾了唇,擺出了大度的笑容:“本宮不過那么一說,你全家被寧國冤殺,你又有我大梁國皇室的血脈,實在沒有背叛本宮的理由,不是嗎?”

如此反問,像是對蔣夢云,更像是對她自己。

“姨媽所言極是,”這話帶著深意,蔣夢云卻沒有聽出其言外之意般不曾有絲毫遲疑,抬頭起誓道,“夢云自當矢志不二,忠心耿耿,絕不辜負姨媽的期望。”

薛皇后這才定了心,滿意點頭:“既如此,這里便交給你。折騰了這么久,本宮也著實累了,還得再去看一看太子,皇上為此氣得狠了,本宮也得再去瞧瞧,哎,明日宮中還有大宴,都這把年紀了,卻一刻都偷不得閑。”

她說著,起身往外:“來人,扶本宮回去。”

話音剛落,那兩個粉衣宮女又如幽靈似的出現,頭前帶路,帶著浩浩蕩蕩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宮人緩緩離去。

蔣夢云態度謙卑,躬身送行。亂世紛爭,暗流涌動,她不過一介弱質女流,想要自保,迫不得已,唯有屈身于他人之下,做別人手里的棋。

這一下走了很多人,可牢中其實并沒有太大的變化,除去少了薛皇后尖銳的咆哮,周圍如方才一般鴉默雀靜。之前烏泱泱的隨從在外頭根本不曾發生一丁點兒聲響,就連走時也悄無聲息,可見大梁國宮中的規矩是何等森嚴。

蔣夢云抬頭看了一眼牢房門外,還能看到稀稀疏疏的人影,薛皇后帶走了一批人,另一批依舊留在原地照看。

不過這照看,究竟是為了保她安全,還是保那受刑的女人安全,又或者是為了其他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大梁國不僅規矩森嚴,就連守衛看管也不遑多讓。

可守得再嚴又如何,還不是被人鉆了空子。蔣夢云踱著步,慢慢走到被架著的那女人跟前問道:“你叫朵兒?”

如果她記得沒錯,應該是這個名字,這個朵兒,是皇后宮中專侍端茶送水的宮女,有客臨門時總有一兩回是她露面,也正因此,才叫她有了與太子眉來眼去的機會。

薛皇后剛剛一番澎湃激昂的怒斥,說得倒像這女人是她多親密無間的人,但其實蔣夢云自打年前入宮后也不過與她有過幾次照面,可見那所謂的親密也著實有限。

最親密的隨從,哪里真會背叛薛皇后,又怎可能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

正是亂世,間者繁多,暗探密布,不是家生的奴才,永遠也成不了主子身邊最親密的人。

蔣夢云這一句雖是問話,卻也沒指望對面能回答。朵兒瞪著眼睛,怨毒地眼神仿佛要將她千刀萬剮,毋庸置疑,若她尚能行動自如,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安穩。

薛皇后雖然手段歹毒了些,但不得不說倒也有些用處。蔣夢云心中自有十足的把握對付任何敵人,但若是對方完全處于瘋魔狀態根本不聽她說話,那效果自然要大打折扣,她“極其”畏血,不到萬不得已,可不想做那些嚴刑拷打的活。

對方不說話,她也并不著急,反倒拉了靠椅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嘴角微勾,她眼中竟帶了笑:“朵兒姑娘,你不想說話也沒關系,你不說,不妨聽我說。你知道嗎,其實姨媽母儀天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急了些,捕風捉影知道了一些事,便忙不迭地要一探究竟,太子哥哥又是她最最重要的人,是一絲一毫的差錯也不敢有,瞧見你脫光了衣服爬上太子哥哥的床,盛怒之下不管不顧,便將你拿住了。”

兩個架著朵兒的宮女本原先一直沒有太多的表情,此時聽到這話,忍不住僵了一下,不過這僵直也很短暫,片刻間又恢復了漠然。

內心卻不由嘀咕,這個夢云姑娘,頂了天也不過才剛剛及笄的年紀,即便遭了一些難輾轉來到大梁,也到底是世家小姐,名門千金,一向是最講究禮儀規矩的,這“脫光了衣服爬床”之類的話,怎的張口就來?

蔣夢云微抬眸瞧了她們一眼,不以為意,又說道:“可惜了你原本要做的事還沒做完,就落到如今這番境地。姨媽說,你之所以入宮,是被她從路上救起來的,按理你的確該對她感恩戴德才是,可你不過安分了半年不到,就藏不住自己的狐貍尾巴,我猜,當初那場搭救,也是你演的一出戲吧?”

朵兒被架著,狠狠冷笑了一聲。

挑了挑眉,蔣夢云笑道:“你入宮時的身份登記在冊,說是大梁國邊遠村莊的孤女,父母親族都已被寧國殺戮殆盡,你一路往東逃亡,路上又被輾轉倒賣才到了京城,在街邊被兩個寧國壯漢虐待時,巧遇了當時微服出宮為太子哥哥祈福的姨媽,才被帶進了宮里,是不是?”

朵兒面無表情,似乎連剛剛那聲冷笑都不是她發出來的了。

蔣夢云見她又恢復了方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倒也沒什么感覺,而是又自顧自說道:“可惜姨媽一心與寧國為敵,入了你們的圈套。我猜,那兩個欺辱你的壯漢的確是寧國人,可你卻并非我們大梁子民吧?我們大梁……”

“我們?哈!”

自打進了牢房便一直不曾張口的朵兒,終于像是忽然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先是一聲冷笑,接著竟瘋了似的狂笑起來:“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隨時都能抽過去一般,臉上才涂過止血藥的傷口被拉扯得撕裂開來,頓時疼得鼻歪眼斜,可笑意未減,兩種情緒擺在一張臉上,顯得格外可怖猙獰。

“你一個寧梁兩國相交的雜種,竟也會說我們?小賤人,真當自己得了那老賤人的青睞就能高枕無憂了?你也不過是她手里的棋,我告訴你,我的現在,就是你的將來!你還真以為自己成了梁國人不成?”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