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宮。
“曲怡然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枉費了本宮一份苦心栽培她。”皇后長嘆一聲坐回鳳座,帶著幾分不甘心地說道:“竟然就這樣倒了。”
“是啊,云妃娘娘竟然如此不智,敢以這種手段謀害皇嗣,實在是兵行險招。”玉蕊在一旁附和道。
“你真的以為是云妃干得嗎?”皇后白了她一眼,“她就算有這樣的心機,有這樣的魄力,也沒有這樣的勢力。她一個貧家女,憑什么能夠指使地動將門貴女出身的鄭貴嬪?”
“啊?那是……”玉蕊遲疑起來。
“這件事是誰干的,哪里還需要經過什么搜查宮室、審問內監,”皇后托起一盞茶,悠然道:“只要想想這個宮里有誰能指使得動鄭貴嬪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那,豈不是只有……”玉蕊捂住嘴,倪貴妃!
“不錯,除了她,還有誰指使得動鄭貴嬪?鄭佩玉的父親在倪源麾下任職,肯定是倪曄琳這個賤人干得好事了,云妃不過是當了替罪羊而已。”皇后嘆息道:“看著吧,眼下是只有香霖一張嘴,證據不足,可是到了明天,恐怕‘證人’就要一個接一個地跑出來了。”
皇后有些心煩意亂地扔下手上的茶盅,長嘆一聲:“云妃這次只怕是在劫難逃了。”
“可是娘娘少了云妃這個臂助,如何對付倪貴妃,只怕……”
“舊的不去,新的如何來?”皇后諷刺地笑道:“本宮身邊這不立刻就有了新的了嗎?”
“娘娘是說蘇嬪?可是蘇嬪這次的流產實在奇怪,而且何太醫又死的含冤不白……”
“他是死得‘含冤’,可是未必‘不白’。”皇后笑到:“只要把今天倪曄琳的舉動聯系起來,就不難想出何零是怎么死的了。”
“您是說,何太醫是倪貴妃派人殺掉的?”玉蕊遲疑地道。
“不錯,”皇后點頭道:“她在蘇謐那個丫頭的安胎藥里下麝香,何零作為一個太醫,醫術總不會太差,就算一時不知道,時間已久肯定可以發覺什么,若是蘇謐就這樣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可惜啊……”
玉蕊頓時明白過來。如果蘇謐死了,那包安胎藥根本沒有來得及發揮效力,胎兒就沒有了,事情自然就此揭過,一了百了。相信何零未必來得及發現,就算發現什么也沒有那個膽量敢說什么,他肯定不會蠢到為一個死人得罪倪貴妃。可是偏偏蘇謐她醒過來了,而且流產了,就算何零以前沒有發現什么,現在恐怕也要發現了,一旦皇上追問起來,龍顏之下,何零說不定就要透漏一些不該透漏的,自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殺人滅口了。
“而且據仵作驗尸,何零的傷口一刀干凈利落,決不是普通的強盜所有的水平,出手之人必定是難得一見的高手,”皇后道:“蘇謐她一個無根無憑的小宮女,那里有什么勢力,當然只有倪家才會有這樣迅捷的反應和出色的高手來殺人滅口。”
真是可惜了那個孩子!如今的她實在是太需要一個孩子了,自己的肚子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倪曄琳都曾有有過一次身孕,自己怎么就一次也沒有過呢?皇后有幾分遺憾地想著。
“那云妃娘娘這件事兒,娘娘準備怎么辦好呢?”玉蕊請教著皇后的示下,如今云妃還被關在她們鳳儀宮的后院里呢。
“還能怎么辦?替本宮準備折子吧。”皇后像是自嘲又像是嘆息地說道:“本宮自然得上書,要求肅清宮闈,嚴明刑律了。”
“這次西福宮可是下了苦心了,云妃必定難逃這一劫,唉,這次本宮也是救不了她的……只有明哲保身一途。”
玉蕊依言去取折子了。
皇后看似平和地端坐在鳳座上,心里卻沒有絲毫的悠閑,她開始仔細地回憶今天的事情,會不會有什么紕漏?蘇嬪是不是可以像云妃一樣的扶植?還有接下來的折子該怎么寫呢?……
這時候,外面的更漏聲響起,已經三更了啊。
她恍然驚覺,又是一個孤寂的夜晚過去了。
皇后披上外袍,站起身來,夜晚的鳳儀殿分外的空曠寂寥,走過一處處空空的座位,她在左首第二個位子上停了下來,這里是云妃常坐的位子。
鳳儀殿之中的座位布置本來并沒有細分等級,只是在體現皇家威嚴和奢華的同時,仿效了平常人家的擺設,兩邊分別擺著兩列整齊的黑檀木椅子和鑲銀小幾。也許是為了體現六宮妻妾和睦,姐妹情深的意思,所以,除了皇后的座位是固定的以外,并沒有規定哪一位妃嬪必須坐哪一個位子。
可是已經習慣了后宮森嚴等級的諸妃還是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固定的座位,依照位份的高低和寵愛的有無自然地排列。有時候只要想一想這些位子的變動,就可以詳細地說出這個后宮的風云變遷了。
皇后抬頭注目遠處,最后面的那些座位。云妃一開始就是坐在那里的眾人之中不起眼的一員,在短短的一年里,她的位子逐漸地向自己靠攏。皇后的視線緩緩地向前移動,她坐在眼前這個位子上,已經坐了快一年了吧?似乎并不是很長的時間啊。
云妃也許以為自己要永遠地坐下去了,長期以來的順利讓她以為自己只會向前進,不會向后跌……她的眼睛不自覺地望著殿中央那一處地方,今天的早上云妃還跪在那里苦苦哀求。
人在向上爬的時候,如果太順利,太輕松,總是會以為以后也是這樣的順利,這樣的輕松。以為自己就不會跌下去了,可是他們不知道,越是靠近最前面的位子,通常越是不安穩的。
所以,無論誰,坐的位子都不會長久,只有最上面的那個位子,皇后注目自己的鳳座,只有那個位子,才是永遠不會變動的。
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端正身子,坐了下來。其實,這個座位看起來華美光鮮,可是做起來一點也不舒服。卻有那么多的女子,為了這個位子,朝思暮念,費盡心機。她笑了起來,
這時,一陣寒意侵襲而來,她緊了緊外袍,這次的事情應該就這樣結束了,心里卻又一種不安跳躍著,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也許自己是太累了,對了,眼下宮里沒有一個外人了,她為什么還是要擺出這樣端莊肅穆、禮儀工整的坐姿?
這么久以來,也許她已經習慣于這樣的姿勢了,就算是沒有任何人,一旦坐到了這個座位上,她都會自然而然地擺出這樣端正嚴肅的姿勢來,仿佛她天生就是這樣的與這個座位相配合。
她苦澀地笑了,這樣的姿勢其實出奇的勞累,坐上不久就讓人腰酸背痛,她多么希望能夠像倪貴妃那樣,懶洋洋地斜倚在軟墊上啊。
她試著倚回背椅,放松下來。
這次是云妃,不知道下次是誰?
此時空無一人的座位,到了明天不知道是那個妃嬪又會坐在這里?
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馬上就是新的一屆選秀了,不知道又會進來什么樣的人,招來什么樣的事?
“那些刺客,為什么不把所有的人都殺干凈呢?”她忍不住這樣輕輕呢喃著,心煩意亂地搖搖頭,這清冷的日子可真是難熬啊!
門口一陣響動。
“今晚皇上召誰侍寢?”她忽然問道。
“是蘇嬪”。剛剛拿著折子走進來的玉蕊愣了一下,回答道。
“嗯。”皇后神色淡淡地應道,聲音在空曠的大殿里飄蕩,出奇地清幽冷落。
齊成帝隆徽三年末,后宮的第一件大案很快就落下帷幕。
就在事情被揭發出來的第二天,云妃宮里的一個太監一口咬定,云妃命他從內務府領東西的時候偷偷拿了一大包麝香,只是他不知道是要作何用途,但還是依言照辦了。時間上也正好對應起來。
還有一個宮女也作證,云妃曾經命人尋過安胎藥中的各類藥材。
于是這件事情就徹底坐實了。
云妃被拘在皇后的鳳儀宮里面,據說整天哭叫哀求,痛罵倪貴妃暗中害她,又說要見皇上,為她分辨冤情。
這時候,已經沒有任何人有心情理會她。只等待著至尊的陛下對她最后的處理了,幾乎每一個人都可以預見,毒害帝嗣這樣的行為是會換來什么樣的結果。
明黃色的幔帳中大紅的流蘇飄垂下來,籠罩出一種綺麗的綺旎風光,,空氣中浮動著合花n香的氣味。是床角的兩只紫金香爐,正裊裊地散發著柔和的氣息。
帳外摻了沉香屑的兒臂粗的龍鳳紅燭一直燒到天明,透過半透明的鮫綃黃金帳向外看去,一切都被映照地影影綽綽,帳幔上繡工精美的龍鳳圖案隨著床上的響動微微輕顫,那張牙舞爪、展翼騰飛的一龍一鳳如同活了過來一般,活靈活現。
更漏的聲音不時地傳進來,帳內和帳外似乎是兩個世界。
深夜,繾綣云雨過后,蘇謐嬌慵無限地依偎在齊瀧的懷里。
“云妃這件事實在是讓朕深為失望啊。”沉默了一陣子,齊瀧摟著蘇謐,長嘆一聲說道。
蘇謐道:“臣妾其實也能夠體諒她的心情,她剛剛承受了喪子之痛,難免悲傷過度,作出一些不合情理的事來。還請皇上念及她一片癡心,懲戒不要過于嚴厲。”
“她害了謐兒你的孩子,你卻為她求情,”齊瀧奇道:“你難道不恨她?”
“臣妾不是不怪她,可是云妃娘娘她比臣妾早進宮,臣妾一直深為尊崇羨慕她,而且她侍奉皇上從無不盡心之處,一直恭謹有加,體貼周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蘇謐柔柔地道。
“嗯……”齊瀧沉默不語。
蘇謐垂下眼簾,果然齊瀧對著云妃還是念著幾分舊情的,這樣也就足夠了,自己要的只是她的寵愛,又不是她的性命。
可是,云妃活著未必就比死掉強,依倪貴妃記仇懷恨的那種性子,恐怕她以后有苦頭吃了。蘇謐暗暗嘆息道。
“皇上,平民之家的女子尚且擔心失去夫君的寵眷,何況萬乘至尊的陛下的后宮之中呢,皇上的愛重,那是比什么都珍貴的,沒有了陛下的寵眷,已經是對她最大的懲罰了,這次的事情,依臣妾之見,不如從輕發落,降級去封即可。”
齊瀧神色有些遲疑,“按照本朝以往的規矩,應該是……”他想起以前云妃溫柔體貼,婉然承歡的樣子,忍不住猶豫了,他實在是不忍心讓曾經這樣親近的女子受那種刑罰。
“云妃對皇上也是一片癡心,雖然確實犯有大錯,不可輕恕,但她先是失去了孩子,現在又是去了陛下的寵愛,這樣的重罰已經足夠了。”蘇謐抬頭看著齊瀧一字一句地道。
“還是謐兒通情達理,寬宏大量啊。”齊瀧凝神思索了片刻,點點頭,感嘆道。他這幾天收到的盡是要求嚴懲云妃以肅宮闈的折子。包括倪貴妃為首的位份高貴的妃嬪,還有皇后的。
“皇上過譽了,臣妾其實對她也有怨恨,只是因為那群暴徒,臣妾的孩子原本就無法保存,只怕是命中有數,無緣于這個世間。”蘇謐帶著幾分哀切地道:“云妃雖然有錯,但是罪無可恕、情有可原啊。”
“那個孩子確實是朕的損失,都是為了救朕的性命,才失去了他,甚至連你也差點兒……”齊瀧攬著蘇謐的手也忍不住一緊,心有余悸地道:“那天的一幕,至今一想起來,朕還忍不住驚心啊!”
“皇上,”蘇謐輕輕伸手捂住齊瀧的口,“皇上此言差異,應該是皇上救了蘇謐的性命才對。”
“唔?”齊瀧順勢握住蘇謐的纖纖素手,問道:“朕救了謐兒的性命?謐兒何出此言啊?”
“皇上別忘了,謐兒是怎么活下來的,不是全憑那塊碧玉佩擋住了刺客的致命一劍,才得以逃脫大難,存留性命的嗎?”蘇謐看著齊瀧,神色鄭重地說道:“臣妾身上何物不是皇上所賜,包括那塊玉佩。自然就是皇上救了臣妾的性命。”
齊瀧一陣感動,嘆息道:“朕何幸能得到謐兒相伴。”
“后宮佳麗無數,勝過謐兒的佳人數不勝數,哪一位不希望永遠陪伴在陛下身邊?豈止是謐兒一人?”蘇謐遲疑了一下,說道。
“可是沒有一個人,肯為朕奮不顧身,”齊瀧笑道:“朕最看重的就是你的這份真心為朕的心意。”
“可是眾位姐姐平時對皇上也是恭謹有加,事事為皇上分憂解難。費盡心機只為了能夠讓皇上開懷。哪一個不是對皇上癡心不悔啊。”蘇謐有幾分不依不饒地問道。
“她們的‘情意’,朕豈會不知道?”齊瀧冷哼一聲,諷刺道:“還不都是為了她們的家人,整天求朕封賞這個,提拔那個!只有謐兒從來沒有為自己考慮,全是為了朕。這后宮里的情意有幾分朕是不知道的……”
“臣妾可沒有皇上說的那樣的大公無私,”蘇謐笑道:“臣妾可不是不想為家人求官,既然皇上這么說了,臣妾今天也為臣妾的家人求一個官位如何?”她嬌俏地笑道。
“噢,何人?”聽到蘇謐的話,齊瀧來了興致。
“當然就是臣妾的夫君了,”蘇謐抬頭頑皮狡黠地一笑。
“你這個促狹的小東西,”齊瀧遲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大笑了起來,他抱住蘇謐擰了擰她蘇謐嬌俏的小鼻子,又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
“皇上可不要笑,臣妾可不是胡說,臣妾的家人就是皇上一人,”蘇謐略略推開他,帶著幾分甜蜜,正容道:“臣妾的性命身價都是陛下一人所賜,天下再無人能及得上陛下待蘇謐的恩德,蘇謐性命當然是陛下的。”
齊瀧感慨道:“如果后宮那些只知道對著朕求官進封的人能夠及得上謐兒一成,朕就心滿意足了。”
“皇上……”蘇謐柔聲細語,嬌羞無限。
齊瀧忍不住意動,攬住蘇謐的腰身。
“皇上……明天還要早朝,豈能……”蘇謐連忙伸出雙手抵住齊瀧的胸口嗔怪道。
“沒關系,朕不是說一定會補償謐兒幾個好孩子嗎。不如就從現在開始……”
一時間,風光綺旎,春小帳暖……
西福宮。
“這次幸好你手腳快,東西放的及時,終于讓這個狐貍精栽了跟頭。”倪曄琳笑道,一派滿足地伸了伸懶腰:“當日趁著本宮懷有身孕不能承寵的時候媚惑皇上,她曲怡然恐怕沒有想到會有今天吧。”
“娘娘過獎了,這本是奴婢該做的。”夏真道。
“只是上次的事情實在是太危險了,這樣重要的對話竟然會被一個小丫頭聽見。幸好我隨機應變,趁機栽到了曲怡然身上。”
“娘娘機智無雙,奴婢佩服。”夏真恭聲道。她這一句稱贊倒是語出真心,這次倪貴妃急中生智的一招金蟬脫殼確實使得恰到好處。
“對了,那個丫頭解決了嗎?”倪曄琳放下手中的錦帕,問道。
“已經解決了,絕對沒有一絲破綻。”夏真回報道。
“那就好,”倪曄琳點點頭,又問道:“問出來什么沒有?讓你去查問了一遍,可有什么端倪?”這次的事情太過于詭異,到底是誰把自己送去的藥給換成麝香了呢?倪曄琳一直難以釋懷,特意讓夏真前去暗中查問香霖以及采薇殿的宮人。
“沒有絲毫線索,”夏真搖搖頭道:“那個香霖一問三不知。鄭貴嬪看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她會知道此事,也只是湊巧偷聽到的。”
“沒有絲毫線索……難不成是鄭貴嬪,這藥也只有經過她的手了。”倪貴妃疑惑道:“似乎這個藥沒有別人碰到過啊。”
皇后的話,她受命照看蘇謐的胎,自然不會這樣引火燒身。
“奴婢也覺得是這樣,我盤問過采薇殿的人,鄭貴嬪似乎對于蘇嬪平時頗有怨言呢。對于她身為一個小宮女寵愛卻能夠在她之上,還懷有龍胎很是嫉恨。”夏真遲疑著道。
“這樣一說應該就是鄭貴嬪了,紅蘿藤這種藥物本來就罕見,只怕她是擔心藥效不夠,所以又動了手腳。”倪曄琳半信半疑地說道,卻還是覺得此事似乎還有說不出的蹊蹺。
“算了,這件事先放一放。”反正僅憑著在這里揣度,是想不出什么端倪的,倪曄琳果斷地先摞在一邊:“今天的事實在是個教訓,這種失誤以后萬萬不可再犯。”她思量了片刻問道:“鄭貴嬪宮里的那些人如今都在哪里?”
“皇后叫去盤查了一陣子,沒有問出什么,就都放回去了。”
“這些人是斷不能留了,叫高升諾把他們打發到苦役司去,等過了這一陣子風頭,統統暗中解決了,”倪貴妃眼中陰狠的神色一閃而過,寒聲道:“免得不知道哪一天,又再有哪個多事的宮女太監忽然記起什么來,跑來找本宮的麻煩。”
“是。”夏真低頭應道,這一句話,就結束了采薇殿十幾個人的性命。
云妃毒害帝嗣罪名徹底定下來之后不久,齊瀧就下了旨意,將云妃剝奪封號,降為貴人位,謫居去錦宮,令她面壁思過、清修反省,不再奉召侍駕。對于毒害帝嗣的罪名,這樣的懲罰算是很輕微的了。
之后是牽扯到此事的人的懲罰,首先就是同謀的鄭貴嬪,因為人已經死了,肯定沒法領罪了,所以對她的懲罰是金冊除名,剝奪位號。連葬禮都是以普通宮女的儀制匆匆地安葬在亂墳崗里了,齊瀧本來還想追究其家人教女不嚴的罪責,倪貴妃力諫阻止:“平常民間的禮治尚且講究出嫁從夫,與其娘家人無關,何況皇宮之內。妃嬪既然進宮,自然是應該由協理后宮的臣妾和皇后娘娘來教導禮治,明理執儀,如若皇上追究教誨不嚴之罪責,理應先罰臣妾等人,如何能以宮闈之罪加于朝中大將……”再加上皇后以及蘇謐都為其求情,這才免了追究。
聚荷宮里查明與此事有關的宮人受罰貶斥者無數。至于采薇殿其余人等,就在事發當夜,指證的宮女香霖就畏罪自裁了,其余人等都查明與此事無關,倒是沒有受到牽連。這件事算是徹底地告一段落了。
事情過去之后,一次閑談,覓青問起蘇謐:“娘娘這一番心機雖好,只是此事沒有傷到倪貴妃,反而害了云妃。“
“這樣還不夠嗎?沒有了云妃,以后這個宮里還有誰可以與我比肩?“蘇謐折下一枝金蕊白梅,輕輕撫mo著枝子上半開的花朵,悠然道。
覓青頓時領悟,云妃失寵,綺煙有孕,以后齊瀧面前的寵愛,還有誰能夠與蘇謐相比。
“莫非娘娘一開始就打算……”
“我又不是神仙,哪里可以事事都如我所料。這次的設計,主要是為了釋皇后的疑心,畢竟,眼下我若是再與她反目,在這個宮里只怕連一步都難以走動了。”蘇謐苦笑道。上次擋劍失算的事情著實給了她一個教訓,讓她徹底明白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的道理。無論計算多么周詳,謀劃多么細致,都有意外變數這一不可避免的存在。
“至于其余,不過是附加效果,隨機應變而已,就算香霖那個丫頭爭氣一點,敢說出西福宮的名字,依照倪貴妃的勢力,這件事也根本無法動搖她分毫,畢竟沒有證據,而鄭貴嬪已經死了,僅憑著一個丫頭的證詞什么也說明不了。”
“我眼下在宮里根基不深,沒有皇后的依仗,根本不能與她正面為敵。”蘇謐長嘆一聲道。
覓青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這么說來,幸好那個香霖不值得依靠,不敢說實話,這樣扳倒了云妃更好。”
“可是那萬一香霖膽子大一點兒,說出倪貴妃呢?”覓青忍不住又問道。
“那也不差啊,倪貴妃雖然根深蒂固,僅憑此事難以動搖她的地位,只是謀害帝嗣終究是個大罪名,再加上何太醫死的不明不白,皇后難免認為是倪貴妃的陰謀。我只要稍加挑撥,皇上自然也少不了對她心存芥蒂。也算是害了她了。”蘇謐將手中的白梅輕巧地一撩,那梅花枝子跌落在雪地里,沒入了半截。
“反正無論成與不成,害到哪一個,我都只有更加得皇上的同情憐愛而已。”蘇謐嫣然一笑,媚態橫生。
事情過去很久之后,蘇謐忽然有一天問起采薇殿里原本侍奉的宮女內監都被分派到哪里去了。
小祿子打聽回來,回稟道:“都被分到苦役司了,而且如今大多數都已經死了。”
那時候的蘇謐一陣沉默,轉而又問道,“是誰作主把這些人打發去的。”
“聽說是高升諾總管的意思,說這些都是侍奉過罪人的,不能再留著侍奉貴人,免得帶壞了宮里的風氣。”小祿子道。
罪人自然就是指的自然是鄭貴嬪。可是鄭貴嬪那件事當時皇上和皇后下的旨意里明確的說明采薇殿的宮人盡皆不知情,所以除了香霖之外,無人加罪。
高升諾是這么多事的人?蘇謐忍不住猶疑起來,高升諾能做到乾清宮總管這個職位,處事圓滑周到,密不透風。他長期居于宮廷,絕對不會為了這樣可有可無的小事就無端加罪與人,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為什么要殺掉采薇殿那些人?對誰有好處?
是倪貴妃,只有她害怕再有什么人泄漏了秘密,所以干脆全部滅口!
她忍不住站起身來,高升諾竟然是倪家的人?!
蘇謐怔怔地想著,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倪家的勢力也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