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枯木再逢春

“那就是日本的天皇啊！”

“個子不高，也就一糟老頭，就是這個老頭，在旅順殺了我們兩萬多人么？”

“殺了他！殺了他！”

圍堵在國際大飯店的中國人議論紛紛，群情洶涌，大聲的喊了起來，許多不知道真相的中國人仍身邊熟知十年前旅順大屠殺的事。

越來越多的人在高喊著：“殺了他！殺了他！”

明治天皇的臉越來越白，越來越不自然，那些清國人的呼喊聲，像是海嘯一般恐怖，不單是明治，日海的公使和工作人員，也都是微微地顫抖著身體。李瑟沒有阻攔清國人的憤怒，這些人，不能再怯怯懦懦的做人了，應該讓他們知道什么了，作為一個人應該擁有的權利，不能再當任人宰割也只懂得跪磕頭的人了！由得他們掀翻天去，李瑟也不會阻止。

不光是在場的日本人面色難看，就連英國德國法國等國的公使們，也是無法保持鎮定。將這些人的丑態盡收眼底的李瑟微微冷笑了一聲：“好了，你們還有足夠的時間去發電報。十五天的時間，怎么都夠了。”

李瑟轉頭向黑衣人吩咐了幾句，那黑衣人恭敬應命，向飯店大堂行去，不多時，便有數名飯店服務員搬了一張會議桌和幾張椅子出來，放于廣場之中。李瑟向明治天皇道：“天皇，請坐。”他的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明治天皇躊躇片刻，目不斜視來到會議桌前，拉開椅子，卻沒有坐下，問道：“需要在這種地方么？”李瑟自然聽不懂日語，見有一個翻譯從身后過來，伸手阻止了他，用英語道：“天皇閣下，你先坐，我稍后就來。”

李瑟不等他答應，轉過身，向大堂內走去，見到那些服務員敬慕的眼神，李瑟不由得舒坦，他一手安排將明治天皇弄到上海，就是準備把馬關條約給銷毀，然后再簽一個對中國有利的上海條約，對于日本，李瑟一直是憎惡的，他更想起擎天柱先前所說的話，對這個狼民族，不用有惻隱之心，滅族也并不算過份，李瑟更堅信，在這樣的一個時代，就算是把日本整個兒端了，也沒有哪個國家敢放一個屁的，遠遠超出這個時代的機械兵團，足以令日本這個才剛剛崛起不久的國家徹底打回原形。

向一名服務員詢問了洗手間的位置，李瑟召喚出八神庵來，進行了融合技能，當他走出來時，通訊器內傳來擎天柱的聲音。

“主人，天火到了。”

李瑟心中一動，大步走了出去，他心中此時充滿期待，沒有人能比李瑟更期待今天的中日會談。在此之前，李瑟特地讓陳福生調查，并讓霍元甲和天火去了一趟合肥東鄉，將那人接到上海。

一個頭發全白的老人出現在上海國際大飯店大堂門口，因為這一帶都已經擁擠不堪，天火是在遠處一所教堂的廣場著陸的，隨后由大黃蜂送到目的地，這個老頭的出現，立刻令在場的所有外國公使都是感到震驚，伊藤博第一時間站了起來，雙目之中顯露出錯愕和驚奇的神色，更兼有一絲復雜難明的唏噓。旁人不認識這個已經看上去風燭殘年的老人，他伊藤博文卻是不可能不認識，這是伊藤博文認為大清國唯一一個有能力和世界列強爭長短的人。

是的，他就是李鴻章！提到這個名字，大家很可能第一時間就聯想到賣國賊，千古罪人，其實，那只是一些電影電視的刻意“污染”，稍有歷史常識的人，只要站在客觀的角度上來看，都絕不會這樣認為。

馬關條約的簽訂，李鴻章成了千夫所指，其實他是替罪羔羊，隨后因為“中俄密約”，李鴻章前往俄國，在這之后，李鴻章在歐洲和美國進行了一次環球訪問，他在德國向俾斯麥討教強國之策，在美國抨擊排華法案的“格利法”，他自己說自己是個裱糊匠，內憂外患，從內到外都爛透了的清王朝，只有他在拼了命的修修補補，一個一個的補丁打上去。實際上，李鴻章在很大程度上，算得上是晚清時代最忠誠的忠臣！當外國列強在中國的土地上揮舞屠刀時，是李鴻章一手組建了北洋水師，是李鴻章建立了一支用西式裝備武裝的現代軍隊，松江和上海的洋炮局、江南制造局、福州船政局，乃至之后的民用企業，輪船招商局、湖北廣濟煤礦、江西興國煤礦、開平礦務局、上海機器織布局、天津電報總局漠河金礦、上海華盛紡織總廠等等一系列的改革創先，他延緩了清朝的滅亡，除了他，當時的清朝還有誰能做到？歷史上有哪一個外交家和政治家，敢說自己比李鴻章做得更好？

馬關條約是李鴻章心中永遠的痛，不是他李鴻章要簽馬關！是國內老佛爺要簽！他李鴻章只是個被掣肘的木偶，甚至在簽字前的最后關頭，李鴻章對隨團的美國顧問科士達說道：萬一談判不成，只有遷都陜西，和日本長期作戰，日本必不能征服中國，中國可以抵抗到無盡期。日本最后必敗求和。

這個老家伙，眼光不是一般的厲害，的確，那時候的日本為了甲午戰爭，國內已經是砸鍋賣鐵了，全日本的人都掙扎在生死邊緣，的確，只要清朝不簽馬關條約，只要清朝橫下心來，等待日本的下場，就是國家破產，日本經濟將會全面倒退至少一百年。可惜的是……

風燭殘年的李鴻章，此時已是八十一歲高齡，他的右臉肌肉已經有中風的前兆了，白發蒼蒼，佝僂著身體，由他的兒子李經方攙扶著，當他面對昔日談判桌上的對手伊藤博文的時候，老臉之上終于露出了笑容，推開了李經方，腰桿奇跡般瞬間挺直！

“伊藤君，多年不見，你老了！”李鴻章的眼神帶著按捺不住的笑意，走到伊藤博文面前站定，臉色出奇的泛紅，那是一種病態的紅潤！

伊藤博文只是嗯了一聲，李鴻章眼中的神情，作為老熟人的他，當然是看得懂，伊藤博文回想起九年前在馬關的時候，這個老頭子在自己面前涕淚橫流，苦苦哀求自己消減軍費賠償款，那是一副多么可憐又可笑的場面，但最后，伊藤博文并沒有同意，當年他的確是很享受看到這位東方俾斯麥在自己面前哭叫哀告的樣子，很有成就感。可是現在，伊藤博文從他眼中看到了嘲笑和譏諷，伊藤博文心中狠狠地罵道：小人得志！

李鴻章也不在意伊藤博文的冷淡，而是轉身，目光在人群中掃視，一眼就看到了俊逸瀟灑，矯矯不群的李瑟，李鴻章目光灼灼，猶如迸發出火焰，向李瑟走去，他那過繼來的兒子李經方忙上前攙扶，李鴻章很堅定的一擺手，阻止了他的幫助，雖然腳步略有些搖晃，卻仍是來到了李瑟的面前，突然，做出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動作，李鴻章他竟然跪了下來，非常鄭重的向李瑟叩了一個頭，當他抬起頭時，老眼之中，淚花滾落。

李瑟也是萬萬沒有想到，李鴻章居然會給自己行這樣的大禮，他只是交代霍元甲，讓他把今天下午在租界殲滅四百多日軍的事情告訴李鴻章，只是讓天火將汽車人在東京的戰斗錄影放給李鴻章看，看來，李鴻章真的非常有感觸啊，竟給自己行跪拜大禮，好像以他老人家在大清國的地位，光緒和慈禧都是免跪賜坐的，李瑟忙上前去，將李鴻章攙扶起身，但李鴻章卻是掙扎不肯，執拗得很，偏要跪，李瑟怕自己太用力，把他那老骨頭給弄散了，笑道：“李大人，千萬不要這么客氣，我只是做了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你這樣跪拜我，我可受不起。”

李鴻章的臉色越來越紅，白須顫抖，雙目也愈發的明亮，一個垂暮之年的老人能有這么犀利的眼神，倒也奇了。

“李先生，老夫是誠心誠意地感謝你，你讓老夫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看到了光輝，不光是老夫要感謝你，大清千千萬萬的子民，也都要感謝你。”

李瑟阻止了他繼續灌米湯，微笑道：“李大人，我把您請來，可不是為了聽你的，九年前，李大人和日本人簽了馬關條約，今天，我要讓李大人和他們簽訂上海條約，日本人從我們手中奪去的，咱們要讓他們全吐出來！”

李鴻章咬牙切齒的道：“不錯！讓他們全吐出來！”李瑟順勢將他扶了起來，笑道：“李大人今天氣色不錯！”

李鴻章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老夫能在駕鶴之前見到今天的場面，死也無憾了。”

李瑟笑道：“李大人，哈哈，我就不叫你李大人了，生分，斗膽就叫你一聲老李吧，那位是你的公子？”

李鴻章笑逐顏開，道：“好，好，你叫我老李，我叫你小李，咱們都是姓李，沒準五百年前是一家，經方，過來拜見李先生。”

這李經方也已經六旬年紀了，和李鴻章相比，還真是分不出他爺倆誰大誰小。李經方不敢怠慢，鄭重行禮，李瑟沒有矯情，坦然的受了他一禮。笑道：“經方兄，搬張椅子來給令尊坐。”

李鴻章阻攔道：“不用了，老夫今天高興，精神好得很。”轉頭瞧了瞧那張會議桌，道：“小李，兩國簽訂外交條約，需要有各自的會議桌，能否勞煩你替老夫再弄一張來？”

李瑟點頭笑了笑，道：“你這是不愿跟日本人同坐一桌吧！”轉頭吩咐下去，再回頭時，李鴻章又道：“小李，老夫有一事相托。”

李瑟道：“請說。”李鴻章向在場的列國公使緩緩的瞧了一遍，方才道：“小李，待會兒老夫就寫一封折子給皇上，讓皇上重建北洋水師，小李你能否擔當起這個使命，重振大清輝煌？”

李瑟一怔，隨即笑道：“老李，你這個提議不錯，北洋水師，我認為不單要重建北洋水師，還要建設現代化的軍隊，和現代化的工業體系，這才是強國之策，我們今天，不單是要向列強討回一個公道，奪回我們失去的，而且還要重振中國的國威，將來，再不敢有任何一個國家敢在我們中國的土地上放肆。不過，我就沒有時間在這里多待了，老李，你才是北洋的創始人，你輕車熟路的，干嘛要找我？”

李鴻章放聲笑道：“小李啊小李，你這是在開我老頭子的玩笑了，老夫今年已是耄耋之年的人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你讓我一個半只腳已經在棺材里的老頭子還能有什么作為？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

李瑟腦子里立刻浮現出“仙丹”二字，哈哈一笑，道：“老李，八十歲而已，說句你可能會打死都不信的話，你猜猜看，我能活多少歲？”

李鴻章的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來，道：“人的壽命有限，你還能活過百歲不成？”

李瑟呵呵地笑道：“我能活到多少歲，這個問題我的確沒有辦法弄清楚，總之不會短就是了，我現在呢，還沒有辦法讓你擁有太過離譜的壽命，但是，至少幫你延長一些還是沒有問題的，老李，你轉過身來。”

李鴻章愕然的望著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李瑟沖他一笑，李鴻章瞠目道：“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神仙下凡，那太荒謬了。”

李瑟笑著將他身體扳轉過來，道：“到底是不是神仙下凡，天機不可泄露，我也就不說了，現在，我要做的就是讓你精神點，把上海條約簽完。一會兒發生什么事，你都不必在意，就當是在睡覺，什么都不用管。”李鴻章見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不由得驚詫。

雙掌貼上李鴻章的后背，天使族改造過的內力透過李鴻章衰老的身體，直透入內，李鴻章身子一震，登時就感覺體內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忙按照李瑟叮囑的話，平定心神，微閉雙目。

這老頭，還當真是到了夕陽西下的年紀了，體內的經脈簡直就是大半枯萎了，血管組織也像是沒有生機的枯死仙人掌，灰暗一片，身體中所有的器官都像是失去了水分的植物，瀕臨死亡，如果不出意外，老頭應該是活不過今年冬天了。

真氣順著他的經脈緩緩而行，所到之處，猶如枯木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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