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霧蒙蒙，露水微重。空氣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濕意。方從禮從房門中走出，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踏步走下臺階。朝著學堂走去。
自那日泛舟過后，樓惟賢便不在搭理他了，一下學就跟著那群男學生走，甚至都沒在搭理他。也不來找他吃飯。連續幾天都是如此，難不成他是對那漁家女一見鐘情了？
所以看見漁家女給自己小魚干才會新生妒忌？
若是這樣，他倒是要問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因為漁家女生氣？若是，他愿意為惟賢保媒。他不愿因為一個漁家女破壞了兩人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感情。
當方從禮踏進學堂內那一刻，他明顯發現樓惟賢向他瞥了一眼，但轉瞬就又轉過頭去。他心中雖有些無奈，但臉上依舊保持著笑容，翻開書，為這些學生進行講解。
身旁的學生們都在跟著讀詩。唯樓惟賢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他不想看見方從禮，至于原因，他也不清楚。反正看見他和那漁女眉來眼去就很心煩，煩躁的，連書都看不下去。這只老狐貍，居然還勾搭那么小的小姑娘，仗著自己好看，招蜂引蝶的……
還魚干？還手帕？是不是過幾天就會傳來他的喜事了？那他還不得隨點禮？
這件事真是越想越生氣。樓惟賢一頭扎進雙臂中，對于方從禮所講的大道理也充耳不聞。他心里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睡，下學就馬上離開。才不去見他……
時節剛剛入秋，清晨的涼意還未完全退下，枯黃的樹葉隨風灑落于地。薄涼的光芒映射入房內，透過窗戶留下斑斑光影。
“惟賢醒醒，我做了炙羊肉。”
樓惟賢被這個聲音弄得半睡半醒，覺得自己在做夢，卻又很真實。他微微皺眉，剛睜開眼。便是方從禮那張俊美的臉。
他的睫毛好長啊，嘴唇也很薄……眼睛……不對！樓惟賢立馬驚醒，身子向后一撤退，磕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下學了？”樓惟賢四處望了望，“這群沒義氣的家伙，有把我落下了。”
“是我讓他們別叫醒你的。”方從禮站起身，“我現在搞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氣。”
“我為什么要生氣啊？就因為你？別自戀了。”樓惟賢整理好詩書，準備離開。
“我也沒說是因為我啊？你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方從禮湊到他身側，將小臂搭在他肩上，“惟賢是喜歡那個漁家女嗎？那我可以幫你介紹介紹。”
“沒有。”樓惟賢一抖肩，甩開他的小臂。
“難道是……”方從禮湊到他耳邊低語了聲。
“啊？什么？才沒有！”樓惟賢連忙推開他，自己也在驚慌中撞翻了身后的桌子。
“呵呵”方從禮人雖倒在桌子上，臉上卻掛著笑容，“不是真的，你臉紅什么？惟賢，你太單純了，什么都藏不住。”
安靜的學堂之中，只聽見桌腿與地面的摩擦聲。
“也許吧。”樓惟賢轉身將桌子擺正，“也許真如你所說……”
“可惜，這份感情是世俗不容的。”方從禮起身，微微嘆氣，“你我二人……”
“你放心，反正過不了多久，我也要離開這里了。”
“為什么？”
“我跟爹說要出去闖蕩一番。反正我也不喜歡學堂，爹對我的學習也沒有期待。所以已經答應了。”樓惟賢面無表情的說道，“你放心吧，以后我們都不能見面了。你也不必覺得尷尬。”
“唉那我還真是不舍得惟賢呢。”方從禮面露難色，“因為，我和惟賢是一樣的心情啊。”
“什么？”樓惟賢驚訝的去瞧他，發現他正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怎么辦？我們都被世俗不容呢。”方從禮臉上泛著苦笑。
窗外的微風吹過，將方從禮臉上有些凌亂的發絲吹起，此時他竟有些凄涼之感。
樓惟賢突然想起，他在緣神廟說過的話。
“我想要的，緣神肯定不會給的。”
“那那個……你說的小姑娘是？”樓惟賢不經意的舉起手指了指自己。
方從禮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其實，今日捅破這層窗戶之后，兩人都感到開心，但開心之外，便還有悲傷。他們倆人不可能在一起，東大陸想來反對抵制這種感情。這幾乎會招來所有人的厭惡。
“惟賢還想離開嗎？”方從禮問道。
樓惟賢心中的那只小雀在歡呼，在跳躍。他仰起頭，“既然你舍不得我，我就不離開了。”
“哈哈”方從禮笑笑，雙手拱起，“那在下多謝了。”
“不必客氣。”樓惟賢看著他，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了起來。幾天的不自在也在此時煙消云散。
“吃炙羊肉嗎？我已經準備好了火架，還有腌制好了的羊肉。”方從禮笑問道。
“你都準備好了，我不去豈不是不給你面子？”樓惟賢率先轉身，雙手環胸，“走吧。”
“那可真是多謝惟賢賞臉了。”方從禮笑著跟上去。
兩人并肩走過木制走廊，腳步聲都出奇的一致。
踏過鵝卵石路，走至涼亭下。
剛邁入涼亭，方從禮便準備俯身開始烤。還未等他去做，便被樓惟賢攔住。
“以往都是你來烤，今兒我心情好，我來弄，你去一邊待著吧。”樓惟賢雖然態度有些高傲，但眉宇間都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
“那就有勞惟賢了。”方從禮低頭含笑，坐在一旁。靜靜的看他，“惟賢的眼睛真好看。”
“那是自然。”樓惟賢臉上飄過一絲紅暈，手下的動作也有些亂了。
“惟賢你心亂了哦”方從禮湊近他耳邊，輕淺的笑聲傳入他的耳內。
這下，樓惟賢手上的動作更亂了。心也快跳出嗓子眼了。他看見方從禮的手伸到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最終，這頓炙羊肉還是方從禮完成的。
因為樓惟賢心亂如麻，差點將整個亭子都點著了。
對此，方從禮不忘調侃：“惟賢對于防火真是有一套啊。”
樓惟賢當然知道他指地是上次自己不小心把房子點著的事，他摸了摸眉毛。最終，還是沒說出話來。
而后的日子，兩人過的十分幸福，每天下學后都在一起待到天黑。幸福安穩的日子一直到被樓大人發現那天。
那天，對于兩人，便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