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難得入了公主府,硬著頭皮坐了下來,愣是聊到了黃昏,天快暗下來了。
虞晚舟問她要不要留下來用晚膳,楚夫人面露喜色,才要點頭,就聽到長劍出鞘的聲音。
她身形一僵,轉身望去。
策宸凨正在院中舞劍,幾招下來,繁盛的枝葉都隨之掉落了下來,落了滿滿一地。
楚夫人搓了搓手,尷尬地道,“不了不了,天色已晚,我也該回去了。”
她說罷便走,腳步匆匆,瞧著倒像是真的著急了。
見她離開,策宸凨才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陰沉。
虞晚舟笑臉迎了上去,這人卻是冷眼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直徑走到了桌前坐下。
“我知道你慣來不喜歡楚家......”
“那你喜歡?”
策宸凨挑眉看向她入座,出言打斷了她的話。
虞晚舟微微一愣,蹙眉厭惡道,“當年踩著虞家上位的人,我都記得!”
此時前廳就這他們二人在,她也不必說假話。
“那你何必費這心思同她迂回?”
策宸凨倒了杯茶,卻不是給自己的,反而是推到了虞晚舟的面前,“應付了她小半日,你都不口渴嗎?”
虞晚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一下午,她也就光喝水了。
“眼下這局面,我還不好同楚家撕破臉。”
她微微一嘆,有些惆悵,“前些日子因著淳貴妃,又因著你,我在宮里頭鬧了一回,光芒過盛,總不是什么好事情,近日我得低調一些。”
“你這么活著,不累么?”
策宸凨明白,她謹小慎微,是為了在宮里頭生存下來。
可如今她都已經嫁給了他,已經搬出了宮,再也不用看她皇帝老子,看那妖妃的臉色度日。
虞晚舟端著茶的手微微一頓,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這樣方便我行事嘛。”
她吹了吹茶盞上冒出的熱氣,抿了一口。
今日的茶水喝的著實多,眼下再喝下去,晚膳也就不要用了。
策宸凨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端起茶壺,就給她滿上了。
虞晚舟發愣地看著茶盞,面色有些為難。
“你渴了嗎?”
她微微笑著,將那盞茶推到了策宸凨的面前。
喝不下的茶水,倒是知道推給他了。
策宸凨湊近她,問了一句,“近日你想收拾誰?”
虞晚舟眨了眨眼睛,腦袋一片空白。
“還沒有想好?”
“有倒是有。”
淳貴妃也敢真的想,居然想坐上她母后的后位。
“只是我還沒有等到時機。”
正說著話,馬嬤嬤走了進來,身后跟著幾個端著晚膳的下人。
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馬嬤嬤當然也聽見了虞晚舟的那句話,她面不改色地走了進來,盯著下人擺弄餐盤。
若是安靜太久,倒顯得尷尬,似乎是在刻意避開這些宮里頭來的下人。
虞晚舟在馬嬤嬤站到自己的身旁的時候,微微笑的仰起臉蛋。
“護城河邊上的楓葉樹什么時候才會變紅?嬤嬤可知道?”
馬嬤嬤在深宮里待了幾十年,從未出過宮,自是不知道,她搖了搖頭。
虞晚舟有些遺憾地撇撇嘴,“起了秋風,我還以為能看到紅色楓葉,前幾日去了一回,卻是沒有看到,駙馬說時機不對,我們就打了個賭,猜何時才能看到紅色楓葉,馬嬤嬤你覺得要等到什么時候呢?”
馬嬤嬤認真地思考了一會,道,“往年宮里頭的楓葉都是在十二月的時候才會變紅,公主先看,恐怕還是要等到十二月才行。”
虞晚舟點了點頭。
策宸凨拿起筷子,夾了些菜給虞晚舟。
虞晚舟同馬嬤嬤正說著話,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等到轉身要吃飯,卻看見自己的飯碗上的菜堆積成了小山。
“......”她險些拿不穩筷子,“我吃不了這么多。”
策宸凨聽見了,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并未理會她,起身舀了一碗湯給她。
虞晚舟犯愁地看著面前的飯菜和那一碗湯,皺了皺眉頭,最后把自己的面前的那碗飯菜給了策宸凨,拿了他的那碗飯。
虞晚舟向來是用小碗吃飯,策宸凨的碗比她的大了不少。
她又命人拿來了一個小空碗,自己挖了兩勺子的米飯后,連著那碗湯,一并推回了策宸凨的面前。
馬嬤嬤在一旁看著,忍了一會,終于沒有忍住,在虞晚舟吃下第一口飯的時候,說道,“公主,這不合規矩。”
公主吃飯是有禮儀的,豈能同平民百姓一般,隨意置換自己的碗。
虞晚舟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卻聽策宸凨開口問著馬嬤嬤,“哪里的規矩?”
“自是宮里頭的規矩。”馬嬤嬤有些不悅,顯然這駙馬爺的問題是在挑釁她。
男人的聲音淡漠到了極致,聽不出任何的情緒,他似乎只是在陳述一件事情。
“這里是公主府,不是在宮里,馬嬤嬤往后別再忘了。”
一個府邸有一個府邸自己的規矩,不用處處遵守宮里頭的。
在皇帝指婚的那晚,平武曾問過他,“少主不是說,不會娶公主嗎?”
“我看她這么活著,為她感到憋屈。”
處處伏小做低,隱忍謹慎,他看不慣!
“可少主自己不也是同公主一樣的處境么?”
平武是真的不理解。
隱忍度日的人,又何止是公主一個。
少主為公主出頭,為她解圍,那誰幫他?
平武覺得,這公主瞧著沒心沒肺的,不像是個會心疼少主的人。
此時,馬嬤嬤有些生氣了,她看著策宸凨,一字一頓地道,“但公主依舊是南蜀的嫡親公主。”
平武看著馬嬤嬤,忍不住蹙眉。
這馬嬤嬤到底是太后身邊的人,虞晚舟一定不會和他少主站在同一條線上,因為如今太后是她最大的靠山,她不敢得罪太后。
“馬嬤嬤。”
虞晚舟眉頭輕蹙著,晚風穿堂,吹動著她額前的碎發,她的眼眶有些微紅。
“在沒有旁人的時候,我也想做回自己。”
馬嬤嬤聽著這話,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
她實在是聽不明白虞晚舟的話。
公主就是晚舟,晚舟就是公主,什么叫做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