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真是個友愛弟弟的好兄長。”
韓鼎眼神很冷,說出的話,更冷,“為了讓我這個三歲的弟弟能夠錘煉膽量,早就能騎馬打獵的將門虎子,硬是像個第一次見血般的新人般,將我的小狗虐殺致死。”
韓晏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
他當然知道,韓鼐會殺掉韓鼎的小狗,肯定不是為了韓鼎。
韓鼐或是嫉妒韓鼎的嫡子身份,或是想要教訓韓鼎……反正,韓鼐絕沒有什么好心。
可,韓鼎也確實沒用了些。
讓他殺條狗,還是剛出滿月的小奶狗,他居然還畏畏縮縮、猶猶豫豫。
再說了,這些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韓鼎居然還耿耿于懷?
沒用也就罷了,還這般小心眼兒,太記仇!
真真沒有半點韓家兒郎的氣度與胸襟!
等等——
忽的,韓晏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的頭一寸一寸的轉過來,一雙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韓鼎的身上。
韓鼎非但沒有被韓晏這駭人的氣勢嚇到,反而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靦腆、羞澀的淺笑:
“大哥這般友愛手足,做弟弟的我,自然也不能沒有表示。”
“大哥不是經常說,韓家兒郎能征善戰,馬上地上,都是最勇猛的好男兒嘛。”
“所以,我也想檢驗一下大哥的馬術——”
說到這里,真的不用再說下去了。
韓晏剛才就猜到了什么,這會兒聽到韓鼎的話,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畜生!你個小畜生!那是你大哥,你同父所出的親大哥!”
“難道在你心里,你大哥還比不上一條狗?”
韓晏猛地站起來,如同一頭憤怒的猛虎。
他揮舞著兩個沙包一般的拳頭,迅猛的朝著韓鼎揮來。
韓鼎沒有躲閃,他輕輕的抬起了一個胳膊,竟直接接住了韓晏那道威力十足的拳頭。
韓晏瞪大眼睛:“怎么可能?你、你——”
居然能夠接得住他的拳頭?
自己人了解自家事。
韓晏雖然年逾五旬,卻從小練武。
他的身體非常健壯。
不敢說一拳打死猛虎,但這一拳頭下去,少說也有幾十斤的力道。
結果呢,韓鼎一個看起來弱唧唧的嬌氣小少爺,居然輕松就接住了。
“父親,沒有想到吧,其實我才是韓家最正宗的傳人。”
韓鼎握著韓晏拳頭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
韓晏就痛苦的五官有些扭曲,他的身體也禁不住有些發抖。
疼!
手仿佛被鐵鉗子夾住了一般。
而最讓韓晏受到打擊的,還是韓鼎的那句話,“父親,我天生神力!”
韓家第一代鎮北侯,本是個種地耕田的農夫。
卻因為力氣奇大,被拉去服徭役的時候,被一位領兵的將軍看中,一路提拔,屢立戰功,才有了隨后的鎮北侯韓家!
隔了四代人,韓家那位老祖的神力,居然遺傳到了韓鼎這么一個看似文弱的小少爺的身上。
韓晏簡直不敢相信:“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才是韓家最優秀的兒郎,才是能夠給韓家帶來無上榮耀的人。
哪怕是大郎呢,韓晏也能接受。
為什么偏偏是從小就被他舍棄的韓鼎?!
韓晏有些崩潰,某些他堅守、他驕傲的東西,轟然碎裂。
“還有,父親,你真覺得你的大事能成?”
“我確實不是個好將軍,但我讀過史書——”
而史書上的王朝更迭,幾乎沒有某個將軍造反成功的。
就算有,也是大勢所趨,王朝到了傾覆的時候。
現在的朝廷呢,老皇帝雖然不太英明,可也算不得太昏聵。
關鍵是天下承平,沒有什么太大的災禍。
百姓的日子過得下去,就不會有大范圍的民亂。
而韓晏若是在京城起事,直接來個宮變,或許還有機會奪得天下。
現實卻是,韓晏的勢力在北疆。
北疆距離京城一千多里,韓鼎哪怕帶著二十萬大軍,也不可能順利攻入京城。
嘖嘖,不讀史書,不了解天下局勢,只因為手里有些兵,就妄圖顛覆朝廷、建立新朝,做夢呢!
韓晏:……
雖然很多話,韓鼎沒有說出來,但他眼中的鄙視與嘲諷太明顯了。
韓晏胸中怒氣翻涌。
他確實沒有韓鼎這個不孝子、狼崽子力氣大,可他也不會輕易認輸。
“還有啊,父親,你覺得,只靠我一個人能輕易殺死韓鼐嗎?”
“你離開北疆也有三個月了吧,你覺得北疆還能安穩?”
老皇帝身體不行了,他要在臨死前,幫兒子掃除最大的威脅。
韓皇后明著幫忙,而韓鼎則暗中遞刀子,老皇帝清剿起北疆的某些勢力來,簡直不要太順手!
“逆子!你個逆子!北疆是韓家的基業,你身為韓家的子孫,居然幫著外人斷絕自家的根基?”
韓晏目眥盡裂,恨不能將眼前的韓鼎生吞活剝。
韓鼎笑了,“韓家的基業?毀掉它的人,難道不是你?”
如果韓晏像老鎮北侯那般安分,而不是總想著聯合北疆的豪族搞事情,老皇帝應該也不會急著動手。
韓晏沒有急流勇退,而是繼續在北疆作威作福,這才是在毀掉韓家。
還有——
“再者,韓家與我有何關系?父親,你別告訴我,你將來起事之前,會把我和母親從京城接走!”
韓鼎本來就不是什么以德報怨的圣人。
韓晏拿他做麻痹朝廷的棋子,他就直接毀掉韓晏的“事業”。
他們父子,扯平了!
噗!
韓晏再也撐不住了,嘴里噴出好大一口血。
他的身體,也在最短時間內,迅速破敗。
韓鼎松開手,任由韓晏轟的一聲倒在地上。
他抽出帕子,仔細的將手上沾染的血跡擦干凈。
“小畜生,你、你以為你幫著老皇帝害了韓家,你就能、就能落個什么好下場?”
韓晏知道,自己不行了。
但他也不想放過韓鼎這個不孝子。
嘴里噴著血沫子,韓晏斷斷續續的說著。
“下場再凄慘,應該也凄慘不到被推到城門口,砍掉腦袋去祭旗吧。”
韓鼎才不會被韓晏的幾句話就嚇到。
他笑著懟了一句。
韓晏:……好個小畜生,口齒竟這般伶俐。
韓鼎見韓晏一臉死不甘心的模樣,忽的來了興致。
他提起衣擺,蹲下來,湊到韓晏的面前,小小聲的說了句:“還有,父親,你不會真以為我投靠了老皇帝吧?”
下注嘛,肯定是要選擇有前途的潛力股。
老皇帝已經日薄西山,韓鼎又不是真傻,怎么會選擇他?
韓晏聽了這話,猩紅的眼睛浮現出復雜的神情。
這個兒子,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非常像他。
可惜啊,自己發現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