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庭院，只有王慶東的哭聲。
他不知道過往是記得好還是忘記好。因為他記性太好了，四歲之前的事他都記得！自懂事后，他每天都生活在煎熬之中。
若是跟尋常的小孩子一樣，長大后不會記得小時候的事，他想，他可能會很開心，但卻他對不起他媽。不殺這些人，還是對不起他媽！
待他情緒穩定后，抹了一把臉，既沒了平日里的偽裝憨厚，也沒有偶爾露出的猥瑣油膩，他聲音嘶啞，眼瞼下垂，“你們要報警就報吧，最該死的人都死了，反正我活著還不如死了。”
梁秋月問：“你為什么要殺朱老太太和獨眼女人？”
王慶東抬頭，面無表情看向她，“朱老太太是我殺的，但獨眼女人的死跟我沒關系。”
梁秋月挑了挑眉。
她不認為王慶東此時還會說假話。
“我媽曾經帶著我逃過，是朱老太太在夜里上廁所時看到了我們，她向村里人舉報了，我和我媽被抓了回去，然后被那畜牲打了個半死，那畜牲不把我媽當人看，還以我媽的身體為代價賺取錢財供他生活。”
“那個畜牲是誰？徐老三？”陳星一臉疑惑撓了撓頭。
王慶東冷著臉扭了扭頭，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他是不會把那個畜牲稱為父親的。別說給了他生命這種鬼話，如果有選擇，這樣的生命，這樣的出身，他真的不想要。
眾人后知后覺的反應了過來，心情很是沉重。
“你是在那天下雨去修屋頂時殺的朱老太太吧？”梁秋月一直都在懷疑他，卻沒有他殺人的動機，也找不到證據。
王慶東面無表情點了點頭，“她該死！還有那個獨眼女人，她也該死！”
“那瘋女人應該也是被拐回來的吧？她也是受害者，怎么也該死？”高辰不解。
眾人聽王慶東說了這么多，對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找到了源頭，所以對他的恐懼和厭憎消解了不少。
哪怕他殺了人，但他過往的經歷著實悲慘，這村里的人又著實可恨，聽過后著實對他升不起其它譴責，此刻便能與他好好交流。
王慶東不帶感情的看了高辰一眼。
“她確實也是被拐來的，她確實也挺可憐，所以我沒殺她，但她還是死了。”
“她在村里曾經有個外號，叫“婦女主任”，你們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眾人搖了搖頭。
婦女主任？專門解決村里婦女的問題，是村中女性的領頭羊嗎？
“意思就是她負責給村中被拐來的婦女做思想工作，告訴她們，不要想著逃跑。只要老老實實的，就能過上安穩日子，她最常說的話是，“我男人對我真的好，只要你們聽話，也能過上好日子”、“女人這一輩子不過就是嫁人生子，咱們這樣，就當是嫁人了”。”
夏清疑惑：“她男人真的對她很好嗎？不然怎么還會幫加害者做事？”
文琪跟看白癡一樣看她一眼，“你想想她的獨眼，臉上的疤痕，身上的爛肉，應該都好多年了，她男人能對她好？！”
夏清不服氣，“她身上的傷完全有可能是在她男人死后被那老太太打出來的。”
王慶東搖了搖頭，“這個村里的男人都是畜牲，哪會對女人好！她是自欺欺人，順便欺騙被買回去給人當媳婦的女人！”
“在她騙取了那些女人的信任后，那些女人若是想要逃跑，會提前告訴她，甚至還會讓她幫忙，她面上應下，轉頭就告訴了村里人。”
眾人擰起了眉。獨眼女人這樣，那些想要逃跑的女人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那些女人在充滿希望的時候再次落入地獄，陷入絕望。被捉回來后，買她們的男人會先把她們毒打一頓，再將人扔到村子中的空地上，村中的禽獸們會輪流侵犯她們，讓她們再也不敢逃跑。”
他親眼目睹過，想忘也忘不了。
只聽徐有根冷笑一聲，“女人不聽話，就該被狠狠收拾，收拾服了，就不敢跑了。”他回想起來曾經當眾上的那幾個表子，這會還有點激動。
梁秋月拿著手中的木棍，對著他的臉狠狠掄了下去。
徐有根的臉當即出了血，還凹陷了一塊，臉都歪了。
她又一棒子掄到了他的肩膀上，讓他慘叫一聲，趴伏到了地上。
這鱉孫流著村里男人最惡劣的血，腦子也不是正常人的腦回路。
沖他說的話，她都不信徐有根是個良民。
“獨眼女人的眼，就是被她勸過后又逃跑失敗被捉回來的女人捅瞎的。”
“她為什么會出賣那些女人？對她有什么好處！”聽到這里，夏清非常生氣！這個女人圖什么！眼睛被捅瞎，真是活該！這應該叫老天有眼才對！
王慶東嘲諷一笑，“因為每次她成功的舉報一個，每次人被追回來后，買女人的人家就會給她夫家送禮感謝，而這個時候，朱老太太、她男人，都會給她獎勵，甚至允許她上桌吃飯。”
眾人聽后一陣沉默。
文琪罵道：“一群泥腿子，還挺會玩pua！”
平時往死里折辱欺負，偶爾給個甜棗，長期受到壓迫，思想和jing神可不得順著他們走么！
獨眼女人可憐嗎？無疑是可憐的。
她也是被拐的受害者，許是被打怕了，被這個村子整服了，她自覺逃出無望，只能在此基礎上提高自己的生活質量，或是麻痹自己，告訴自己她過的還不錯啦。或是通過外力讓自己得到獎賞。
不然，那樣無望的日子要怎么過下去呢！
沒有勇氣尋死，就只能這樣茍且的、生不如死的活在這個罪惡的村子里。
“你沒殺獨眼女人？那她是怎么死的？”
這是最后一個謎團了，不弄清楚，抓心撓肝的。
王慶東：“昨天晚上，我下了山，去徐有根家把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徐老三勒死了，回來的時候，看到墻角躺了個人，上前看才知道是李延州，就隨手把他扔進了地窖里。”
他那時以為李延州已經死了，心里還挺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