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已把現在的所處當做了舞臺。
難得有數百人這么全神貫注在看自己演戲，那她當然不能辜負。
當然，她也在關注下方警方的動作。
她得掐著點，控著進度，既不能冷場，也不好半途而廢，當然，更得保證有最好，最強的戲劇效果！
“爸，我告訴您，當年還是前臺的馬秀珠是故意自殺引起你的注意！你是老板，她知道你一定會救她！她知道我媽死了，特意用您最需要的形象出現在你跟前，就是為了勾引你，登堂入室來咱家！”
嗯，還是猜想。真假不一定。
但馬秀珠那樣的，被冤枉也不算冤。
陳怡受的冤，她們也該好好受著。
“我還告訴您，我偷聽到了她們母女的談話，說我太礙眼，只要有我在，就得分掉您一半的財產，到時候周青青和弟弟只拿一半，太虧了。所以只要我不在了，您所有的財產就都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所以她們才一直在害我！”
她又給那對母女送了個動機出去。
這個談話，當然也是假的，所以也更沒有偷聽的事。
但之前鋪墊了那么多，大家的心早就都偏在她這里了。現在的她這么激動，這么聲嘶力竭，真的不能再真了吧？
“就是聽到了這些，我才多提防了周青青，結果就看見她和王樹他們混在一起。您知道我昨天去找你的時候有多害怕嗎？可您，不分黑白，不明是非！太讓人寒心了。”
陶然當然注意到，下方氣墊床已經全部安排好，而先前的一幫警員已經少了好幾個。無疑，營救行動已經開始了。
她也站起了身。
只這殺青前的最后一場戲了。
“我對這個世界太失望了。我只有最后一個愿望，爸，你能答應我嗎？”
陳堅搖頭，一臉緊張：“你還年輕，有愿望你得自己去實現。爸爸等你，陪你一起。”
“不了。我活不下去的。王樹他們是未成年人，他們不會受懲罰，今天他們吃了虧，今后肯定會報復我。而我繼母和繼妹被我揭穿，今后更不會放過我。我繼母給陳家生了兒子，您既不會離婚，也不會追究她的殺人罪的。所以，我在家也活不下去。等著我的，都是一個死！”
陶然往前走了一步。
“爸，我希望你答應，等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奶奶！因為我懷疑，身體一直不錯的奶奶當年突然腦溢血，和我繼母脫不開關系。我壓根就不相信那次的巧合！”
這更是陶然的猜想，但她就是要當眾胡說出來。
“奶奶已經被傷害了一次，不能有第二次了！您不能一輩子都做睜眼瞎！”
陶然松開了一直扶著欄桿，酸痛到幾乎麻木的手。
腿是真的有點軟，水泥板的晃動更厲害了，嚇得下方不少學生都嗚咽了起來。
“好了，我要說的都說完了。”
這一次，陶然笑了。
滿臉淚水的她笑了起來。
“媽媽臨終前對您的托付您沒做到，但您千萬不能辜負我的心愿哦。否則我不會原諒您的！”
她又上前挪了一步。
“爸，你好好保重，幫我對奶奶說一聲對不起。下輩子，我不想做你的女兒了，但我還要做奶奶的孫女。女兒不孝，先去找親媽媽了！”
她眼中噙淚，笑得燦爛。
下邊頓時沸騰了，有人哭，有人叫，所有人都在讓她停下來。
而馮警官則著急無比。他正在進行最后的調度。眼看他的人即將就位，已經開始上安全繩，最多再有三十秒他們就能左右一齊出擊，把陳怡救下。
可一直站得好好的陳怡怎么一下就變了節奏？
他著急忙慌沖對講機里一連好幾聲發令：“加快！”“快！快！快！”“行動！”
他最多只需再十秒鐘。
可……
“謝謝警察叔叔！”
陶然回頭，沖不知從哪兒冒出，距離她只有五步遠，已經伸手將要觸及她的警察謝了一聲，隨后在所有人的驚呼里，整個人直直掉下了樓……
一時間，除了四處飛騰的雀鳥動靜，空氣有幾分凝固！
這一跳，是必須！
跳了，她前邊所有的戲才真實。
跳了，她才能讓之前所有的鋪墊都有意義。
跳了，才能給之前的控訴蓋戳，才能讓在場所有人記住！
跳了，她所有的指控才能被鄭重對待，才能引起警醒，被人重視。
陶然不僅僅是為了陳怡，也是為了所有和陳怡一樣的未成年人。就當她拋磚引玉！最好是鬧得足夠大，在社會上引發些聲音，那她這一跳的意義也都非凡了。
否則，那些作惡之人今天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犯罪未遂，計劃未成。就連那仨小痞子都啥事不會有。到時候，學校引導下，大家坐下談一談，握個手，對方道個歉，過幾天就都能忘了這事。
畢竟下邊的所有人，幾乎都想要息事寧人，那么在幾方作用下，這事甚至可能連個案件都不算是！
而那些敗類很快又是好漢一條，不一定會收斂，說不定還會變本加厲來反撲。那么下次，只怕更沒人敢站出來指證他們。
不行！
憑什么？
她不答應！
這事，必須按她的心意來。知道下邊安全得很，所以她決定做戲做全套！
所以她必須跳！
她沒有多想，就這么一躍而下。
還偏偏就卡在她看見馮警官沖對講機打手勢的那幾秒鐘。
時間掐得不錯。
擦身而過，失之交臂——讓在場所有人都揪起了心。
尖叫四起！
亂作一片！
她直直落去了氣墊床上。
可陶然還是高估了這具身體的素質。
她本打算掉下后繼續演戲。
她都想好了，她得當著陳堅的面翻著眼皮暈過去。在那之前，她還得手指那些敗類，用她怨毒的眼神再指控一次，務必演出“怨”和“冤”兩個字了。
可她到底還是想多了。
大概是她心神松了，也大概是這具身體到了極限，在氣墊床彈落的幾個回合里，疲累的她竟然表演還沒開始，就暈了。
那一瞬，她的腦中只蹦出來一個念頭：這么弱，該不會有高血壓吧？
減肥！必須減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