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后宮之中,沒有真正溫情的感情,哪怕有溫情也是建立彼此需要的利益上。
養育孩子麻煩,但沒有孩子更麻煩。
后宮為什么會有這么多的女人,就是皇帝要子嗣,如果孩子在這個時候沒了,正是前朝攻訐皇帝暴君的時候!
賢妃的心里直抽抽,不由自主生出了滅頂的恐懼,她聲音嘶啞喊道:“快去請太醫,快點,快點。”
又招呼宮女把床鋪打理干凈,哪怕換上了干凈的床鋪也很快就上吐下瀉的孩子弄臟了。
太醫一走進屋聞到了味道,臉色就變得沉重起來,哪怕不用把脈,光是看一看孩子的臉色,就能看出來情況不好。
太醫行了一個禮,趕緊把脈,眉眼更嚴肅了,連忙讓人準備鹽水給孩子灌下去,腹瀉嘔吐人體津液損失嚴重。
公主被灌了水還是吐了出來,太醫沉著臉說道:“接著喂,必須要補充水分。”還一邊扎針。
“娘娘,稟告皇上吧。”太醫沉著臉色對賢妃說道。
賢妃身體晃了兩下,被人扶著,她抓著宮女的手,微微顫抖,“去,去稟告皇上。”
“太醫,救救她,救救我的孩子。”賢妃身體哽咽,“她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
難搞!
太醫心里發苦,今天值班倒了血霉,這后宮攏共就兩個孩子,現在沒了一個……
必定吃掛落。
職業生涯大挑戰。
“皇上。”李忠全彎著腰貼著門,小聲喊道。
寢宮里沒有動靜,過了一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惠帝冷凝出聲:“什么事。”語氣不耐煩。
“永春宮來人說,公主那邊出事了,說是有點嚴重,太醫都過去了。”
惠帝立刻擰緊了眉頭,“又出事了?”
白天那個孩子還跟自己說話,晚上就出事了?
朕難道真的是那些亂臣賊子說的那樣,是天煞孤星,子孫不繼,靠近自己就會不幸?
惠帝臉上毫無掩飾的不悅和煩躁,更多是一種難言的憤怒和悲憤,他勾著嘴角冷笑,他就要坐在這個位置上,讓他們難受。
滅殺他們一個個雄心壯志。
“進來,替朕更衣。”惠帝要去看一看。
“皇上駕到。”
惠帝夾帶凌厲的氣勢來到了永春宮,賢妃神思不屬地行禮,臉上是真真切切的恍惚。
她淚雨紛紛,狼狽得很,完全沒有楚楚落淚的美感,聲音幽怨痛楚:“皇上,孩子,孩子……”
惠帝看了都沒有看女人一眼,直接繞開賢妃進了屋,一進屋,聞到了氣味,倒不是嫌棄這個味道,而是孩子小,腹瀉嘔吐都是要命的事情。
腳步加快走到床邊,看到孩子面色發黃,昏迷不醒,咕嚕咕嚕地腹瀉,發嘔的時候,身體抽搐,讓人不忍直視。
惠帝見此,緊緊咬了咬腮幫子,神色了凌厲地看著床上的小人兒。
真是不中用。
煩躁讓惠帝太陽穴突突地跳,頭似乎又開始疼了,他深呼吸了一口,轉身出了房間。
他面色漠然地靜坐著,一張臉在跳動的火焰下明明滅滅,森冷,讓人恐懼。
他甚至都沒有問一聲孩子怎么了,就坐在那邊一動不動,卻比咆哮質問還要讓人恐懼。
賢妃心跳如雷,仿若墜入了無邊冰冷,黑暗的深淵中。
完了,她完了,如果孩子沒了,惠帝是不會放過她的,孩子沒留住,這一口黑鍋肯定要扣她頭上。
孩子明明白天還是好好的,為什么突然就這樣了。
一定是,一定是有人孩子下毒,一定是有人對孩子做了什么。
賢妃緊緊咬著嘴唇,眼睛直直地盯著屋內,那邊,太醫正忙碌著給孩子治病。
“皇上萬安。”皇后匆忙趕來,衣著簡單,看到皇帝,連忙行禮,隨即問賢妃,“孩子如何了?”
賢妃苦笑:“回娘娘,不太好。”她看著屋內,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會好的,一定沒事的。”皇后溫和安撫道。
這樣無用的話,賢妃聽都不聽。
“皇后……”惠帝突然出聲,皇后連忙回道:“臣妾在……”
他語氣淡薄道:“選秀的事情準備起來。”
后宮需要能生孩子的女人,孩子是他要解決的問題。
他們說他子息不繼,那就選秀,總有女人是能生的。
“好。”皇后愣了一下,很快說道:“臣妾立刻準備。”
惠帝望著女兒的房間,“朕希望,后宮有孩子出生,而不是動不動就夭折。”
皇后心中一凜,皇帝這是在敲打自己?
選秀?
賢妃的神色有些茫然,她的女兒在里面生死未卜,而皇帝已經放棄了孩子,要選秀了。
更多的女子進了宮,美麗如畫如花一般的女子們,皇帝更不會在意她,她也沒有孩子讓皇帝上心。
男人,尤其是作為皇帝的男人,冷酷無情得讓人膽寒,賢妃腳底生出了寒冰,又冷又緊地粘著她,那股子寒意順著腳底蔓延全身。
在這種時候說選秀的事情,殺人誅心。
她完了,完了!
除非,除非……
賢妃心跳如雷看著屋里,除非女兒沒事,能活下來,她才有操作的空間。
可是,孩子真的留得住嗎?
只要太醫沒親自說出口,就有希望,賢妃心中祈禱中。
絕望得抓住一根緩緩沉下去的稻草。
皇后看到賢妃如此模樣,端起茶杯喝水,遮掩住嘴角諷刺的弧度,賢妃的依仗是孩子,可現在依仗要沒有了。
就是不知道,是后宮中誰出的手,淑妃,德嬪,還是李貴人……
太多了,這些人都被賢妃用孩子勾走皇帝的妃嬪,估計這些女人都想第一時間趕來現場嘲笑吧。
恐怕賢妃自己都不能確定是誰吧。
真是蠢啊!
只要有個孩子,皇帝怎么都不會忘了,還非要利用孩子給自己樹敵。
就是貪心,總想要更多,拉這么多仇恨,直接沖著孩子去了。
皇后眉眼一厲,這些女人,可不要把手伸到她的孩子身上。
被巨獸吞入腹中的皇宮中,多少只眼睛睜著,看著,飽含著各種情緒,又猶如一只只成食肉的,渾身惡臭的鬣狗,血紅的眼睛盯著獵物,等待著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