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程北沐怕出人命,抬手猛得抓住了葉思瑤的手:“別打了!!”
葉思瑤動作一頓,轉頭看他,一雙眼睛猩紅。
程北沐被他的樣子嚇到,聲音有些微顫:“你……到底怎么了?”
葉思瑤如夢中驚醒,突然松開手,眸子里的暴虐因子逐漸褪去,繼而變得驚慌、失措,他低頭,看到手上沾滿的鮮血后整個人臉色變的煞白。
“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他戰戰巍巍的呢喃著,像個做錯了事的孩童,蹲在地上開始擦手上的血漬,卻怎么也擦不干凈,急的眼角都紅了,他抬頭偶爾看程北沐,剛對上程北沐的目光時又慌張的躲開,不敢看他,嘴里不住的重復著同一句話:“我不是怪物,北沐哥,我不是怪物……”
程北沐從未見過這樣的葉思瑤,分明很陌生,可不知為什么,他又覺得很熟悉,可能是在沈裕心理診所待久了,他知道這是典型的心理疾病患者無法面對現實的癥狀。
沒想到小可憐現實里有心理疾病,人格里還有心理疾病,怪他反應遲鈍,居然遲遲未發現。
他嘆了口氣,扭頭瞪向被打的面目全非的光頭:“還不快滾?”
光頭聞聲連滾帶爬的跑了。
程北沐蹲到葉思瑤面前,雙手握住他顫抖的脖子,叫他抬頭與自己直視:“瑤瑤,看著我,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我也不會把你當成怪物的。”
他知道葉思瑤如果不能依靠自己的能力冷靜下來,就要動用鎮定劑……一想起現實中的小可憐對鎮定劑的抗拒,就覺得那樣只會對小可憐的病情起到惡化作用。
不得不說,程北沐在拯救葉思瑤的過程中,變得深思熟慮不少。
葉思瑤渾身顫抖,勉強和他對上視線,喃喃自語:“我不是怪物,我不是怪物……”
程北沐穩穩地拖著他的臉,拇指擦拭著他眼角的淚水,耐心道:“對,你不是怪物,你是葉思瑤。來,回答我,你是誰?”
他反復問了很多遍,不管葉思瑤如何恐慌的抖栗掙扎,他依舊堅持著詢問對方:“告訴我,你是誰,你叫什么名字?”
終于,葉思瑤放棄掙扎,漂亮的眼睛充滿悲傷和痛苦,他凝視著程北沐,泛白的嘴唇動了動,緩緩小聲道:“我是……葉思瑤。”
程北沐長長的松了口氣。
他攬過葉思瑤的肩膀,將對方摟在懷里,一遍一遍輕撫著后背,溫柔的安慰:“沒事了,瑤瑤,沒事了,你已經回來了。”
葉思瑤低著頭,鼻翼間傳來程北沐身體的香味,那股熟悉的桃子味,他鼻頭一酸,緊緊的回摟住程北沐,雙手抓著葉思瑤后背的校服,就跟抓著救命稻草一樣,埋頭哭了很久。
過了好長時間,葉思瑤才完全冷靜下來,他漸漸松開手,雖然呼吸還有些短促,但是表情已經恢復平靜。
程北沐想要站起來,結果剛起身,小腿一陣發麻,又跌坐回到地上,他沖葉思瑤笑了笑:“要不咱坐會兒?”
葉思瑤咬了下唇角,雙腿伸直,和他并肩坐在了地上。
此時夕陽西下,兩人抬頭就看到天空一片暖橙色,身后的影子被拉的老長,重疊在一起。
程北沐揉著小腿,頗為感慨道:“瑤瑤,咱兩現在就像兩個看夕陽的老頭。”
葉思瑤將頭枕在他肩膀上,微閉雙眼,很舒服的“嗯”了聲。
程北沐扭頭看了他一眼,重新望向夕陽:“那歌詞咋唱來著?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賣賣電腦。”
葉思瑤噗笑一聲,糾正他:“是慢慢變老。”
晚上,程北沐剛到家,連晚飯都沒吃,就開始查閱相關資料。
按照小可憐打人時的情緒爆發,應該是一種見到血會興奮的癔癥,但從他對打完人后的反應,以及他正常狀態下說出自己暈血,又與這種癔癥背道而馳,顯得很不正常。
上學的時候,程北沐接觸過這種案例,這種不正常的心理大多存在于受害者,因大量自責情緒無處發泄,久而久之會開始懷疑是不是因自己的過失導致了慘劇的發生,比如“如果我今天不出門是不是就不會發生車禍”
,“如果我改變性別父母是不是就不會對我冷暴力”
等等。
而小可憐最后抱頭呢喃的那句“我不是怪物”,也充分說明了他對自己這種見血就興奮的癔癥充滿自責,且沒有得到及時和正常的疏導,導致了他產生分離性漫游,還有兩種不同的面孔,這是雙重人格的前兆。
可以這么理解,小可憐即是這種癔癥的施暴者,也是這種癔癥的受害者。
其實癔癥并不難治愈,只要治療及時,6080的患者一年內就能自行緩解,看小可憐的樣子應該是病得很久了,初次發病是在什么時候呢?青年?童年?
程北沐放下手機,開始揉眉心:這個問題最清楚的應該是小可憐的父母,看來想治療小可憐,還得接觸到他的父母。
但目前自己的狀態就是個沒有社會閱歷的復讀生,誰家父母會放心把孩子這么嚴重的心理問題交給自己啊。
唉,頭疼,沈裕就不能每次給點便于行動的人設嗎?
當然這也不能怪沈裕,為了能順利進入患者記憶世界,沈裕只能挑選一些在患者記憶里微不足道的角色給程北沐,像那種直擊患者內心的角色進入起來會很麻煩,搞不好就會引起患者的抗拒。
就在程北沐一籌莫展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他以為是小可憐發來的信息,趕緊拿起手機查看,卻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一段錄音。
點開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怎么覺得你緊張的不是成績,而是人。”
接下來是小可憐的聲音:“你別瞎猜了!程北沐這段時間已經被我耽誤了不少學習時間,他這次考試肯定會成績下降,只要我能順利見到母親,立馬甩了他。”
冬日的夜晚,窗外寒風蕭蕭,樓下的枯樹在寒風中搖曳著,昏暗的路燈拉長樹枝搖晃的影子,飄蕩著悲滄的氣息。
程北沐靠坐在床頭,神情凝重到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