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懸崖上,迎著朝陽站成一排的人們,探頭探腦的循著懸崖下的土地,一寸寸又一寸寸的看過找過,卻始終尋人無果后,他們唏噓著,這才轉身去看身后的周小道,卻發現這人被割了脖子,鮮血撒了一地,早就沒有了氣息,死的不能再死的時候。
眾人心中紛紛一驚,不由的回想起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幕畫面,一個個的莫名打了個冷顫,濕了渾身的衣裳。
這一刻,在場所有人的人都異常的清醒,又異常的后怕。
原來,他們滿心以為的小女娃,是那么的不一般呀!
這孩子可惜了!
還有,她小小一人,掉落這高聳的懸崖后到底是活著?還是死啦?
還有,還有,娃這手段……
嘖嘖,得虧他們先前一直沒下狠手,對吧?對吧?
眾人一想,不由后怕,齊齊打了個哆嗦,背后浸出一層白毛汗。
“鄉親們,既然人都沒了,先前的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了,而且大家請看,這懸崖下頭居然有大江,有江就有魚,有魚就有活路!
而且既然有水的滋養,想必這大江兩岸也會長有野菜野果什么的。
鄉親們,雖然這地界不屬于我們桃源鎮,但是事急從權嘛,為了活下去,這懸崖哪怕再危險,我覺得,大家也得賭一賭,拼一把,下去但凡能帶點什么吃的上來回家去,家里的人就有活路啦!”。
“對,對,對!是這么個道理,有江就有活路了,哪怕再危險!”。
認真說起來,還得感謝這個拉著周道長跳下懸崖去指路的小娃,若不是她,他們興許還發現不了懸崖下的大江呢。
畢竟這里不是他們桃源鎮的地盤,更不是他們熟悉的地盤。
若不是周道長師徒,拿著幾斤的糙米當大胡蘿卜,在前頭一直吊著他們;
若不是大家為了家人,狠了狠心,想著人多有個伴,成群結隊的進深山心里抓人不害怕;
若不是他們還帶著十幾條狗子領路;
他們又哪里敢往這,平日甚少有人涉足的深山來?
若不是如此,他們又哪里會發現這懸崖下的玄機?
所以,一切的因果的打哪里起的,已經不重要了,得不到剩下的大胡蘿卜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們眼下有了活路!
人在有選擇的時候,就不會瘋狂。
先前為了糧,為了一口吃的,便可以違背良心,違背道義,會瘋狂,會狠毒的人們,此刻,在看到懸崖下的大江后,一個個的,居然神奇般的平靜了下來。
他們就地挖坑,埋葬了死不瞑目的周小道;
又編織藤蔓繩索,結伴而行,下到崖底,挖坑埋葬了軟成爛泥的周全尸體;
最后,這些人抓緊時間,開始輪流在崖底搜索物資,多余曾經丟下的那些四不像的魚簍子,居然給他們帶來了豐厚的收獲。
提溜著一串串的魚上了懸崖,人們欣喜著,激動著,想著趕緊送回家去,好讓家人飽餐一頓,順便給鎮上報個信,讓鎮長再組織大家來這里討生活,撈食物時,突然,有人感覺到了臉上的濕潤。
一個漢子手里還提著一串魚呢,突然察覺到臉上落下了什么,他下意識抬起充滿魚腥的手摸了摸臉,手湊到眼前一看。
“這是?”,漢子抬頭,而后臉上迎接到了更多的濕潤,“這,這是下雨啦?”,男人不可置信,隨后反應過來,心里頓時涌起狂喜,當即放聲大喊起來,“大家快看,下雨啦,老天爺爺下雨啦!哈哈哈哈下雨啦……”。
一聲驚呼,瞬間劃破寧靜。
崖上崖下,忙碌中的所有人,一開始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碩大的雨滴開始密集的砸落,直到男人的放肆大喊,在山澗來回飄蕩。
人們這才紛紛抬頭望天,看著突然陰霾的天空中,一顆顆晶瑩的雨滴,帶著希望與生機,就這么突兀的降臨了大地……
天——下雨了!
人——活了!
沉入后浮起水面,順江而下的棺材,經過激流的拍打旋轉,蓋在上頭的棺材蓋,也因為失去了藤蔓的束縛,因為棺材里兩人激烈的拍打踢踹而松動掉落,一蓋子砸到了激蕩的江水里。
側躺在棺材里的胖賈與山來,虎目含淚,終是在棺材板松動掉落,看到頭頂瓦藍天空的時候,師徒二人泣不成聲。
“破孩子!個破孩子!怎么就這么虎?這么虎呢!”。
那些明明應該是他們大人來扛的事,明明該是他這個當師傅應該面對的危險,可這個破孩子,非要逞強,非要逞強!
他的心痛的呀!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年的相處,他賈存周早就把這不聽話的破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了啊……
“師傅,師傅,您別說多多,別……嗚嗚嗚……”,聽著師傅懊悔,自責,心痛,愛之深的罵,山來也是悲從心來,忍不住的失了聲,結了巴,哽咽著嚎嚎大哭。
一邊哭,他甚至還在心里一邊想。
他的多多小師妹那么乖,那么懂事,那么聽話,那么機靈,想必就是逃不出去,在沒了他跟師傅這兩個大人后,那些人應該不會兇殘到,真跟一個孩子動手的對不對?
但凡其中有人抱有一絲惻隱之心,興許,他們家多多,這個他半路遇到,卻被他們師徒放進了心里疼的小娃娃,就能有那么一絲生機的對不對?
這么一想,山來未受傷的那只手果斷抬起,狠狠一抹淚,望著對面坐著的還沉浸在悲傷中的師傅,山來果斷道。
“師傅別哭,多多那么小,那么乖,那些人興許看在她是個小娃的份上,不會下死手,只要多多還活著,我們就有機會!師傅,您別哭,我們趕緊劃,趕緊找個地方靠岸,我們回去!回去找多多!不管危不危險,不管是死是活,大不了我們師徒三個人一條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對,三人一條命!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說著,山來與胖賈齊齊跟打了雞血一樣,以手為槳,努力的劃著水。
只是可惜啊……
終是因為河道窄,轉彎多,沿岸懸崖峭壁林立,地勢險要,水流湍急,師徒二人一直都沒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停棺靠岸。
等他們一路沿江漂流而下,日升月落,等二人終于找到一處平緩的河灘順利登岸,卻又因為地形的不熟悉,高山密林的阻擋,一路兜兜轉轉,走走停停,迷路找回,再迷路再找回……
師徒二人冒著大雨,忍著疲累,努力的沿著河岸的位置方向,沿著起伏的山林,艱難的走了好多好多天……終于找回到熟悉的處片懸崖時,崖山崖下,除了兩座新起的墳堆,卻再沒有見到一個人影……也沒有了他們珍愛的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