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余的身上緊緊背著自己從不離身，看著已經很舊卻很扎實，里頭也早已經沒了食物只剩銅板的草背篼，帶著空葫蘆，一左一右的斜挎著，小手緊緊拽著，腳步匆匆的往街面上去。

這里雖然是邊城，人們困苦，還經常遭受到胡虜的襲擾，可既然有人有城自然就有集市，有消費的地方。

雖比不得多余曾經經歷的京都繁華，卻也有它獨特的味道。

一大清早，進入小小泥土地面夯實的街道，老遠的多余就聽到了店家做買賣的吆喝聲，以及食物的香氣。

“馕餅，馕餅，香噴噴的馕餅嘞……”

“羊肉湯，新鮮熬煮，吃了一碗想兩碗，熱乎乎暖身子的鮮羊湯咯……”

多余猛吸鼻子，小爪子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癟癟的小肚子。

好吧，她餓了！

多余奢侈的，再次狠狠吸了一鼻子食物的香氣，舔著唇，戀戀不舍的從草背篼里掏出一把銅子兒，奢侈的買了兩個大大的剛出爐的馕餅，又嘴巴甜的花了兩個錢，問人家羊湯店家灌滿了一葫蘆的羊湯，額，沒舍得要羊肉，連羊雜都沒舍得買一丁點，畢竟她眼下窮嘛。

帶著熱氣騰騰的食物，多余在往回趕的時候，經過剛剛開門的鐵匠鋪子，她想了想，還是忍著肉痛的花了三百五十文的超高價格，買了一把小鐵斧頭，人家鐵匠大叔也是服了這清早上門，還賊會還價的小不點，看她嘴巴甜，饒了她十文不說，想著眼下一大早反正也沒生意，還給她的小斧頭順手裝了個木頭手柄。

多余千恩萬謝的謝過胡子拉碴，卻長的格外高大雄壯的鐵匠大叔，這才帶著自己的收獲，匆匆的往家，額……往那啥都沒有的家的隔壁趕，她的祖母老奶奶還在人家鄰居家呢。

她得先趕回去給祖母老奶奶送了今日的飯食，把她老人家安頓好了，然后自己再趕緊出城去，去找鄰居嬸嬸說的胡楊林子，搞點木頭跟荒草回來，先把小窩給搭好才行。

緊趕慢趕的趕回來的時候，多余老遠的就發現，一個熟悉的，后脊微駝的身影，站在她們家分到的那片空地上來回打著轉。

那是祖母老奶奶！

“祖母老奶奶，您怎么不在鄰居嬸嬸家呆著，出來干嘛呀？外頭的天可冷啦！”，多余飛奔上來，一手扶著人，一手幫助老太太拍打著身上落下的雪粒子。

直到自己冰冷冷的手被一雙滾熱的小手扶住了，感受著那灼熱的溫度，聽著熟悉的軟語，老太太崩緊高懸的心才算落回了肚子里，臉上也終于漾起了笑容，冰冷蒼老的大手反過來輕輕拍打著多余的小手，“多多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剛才祖母不見你，擔心壞啦……”

“祖母，早上我看您睡得香，所以就沒喊您起來。”，多余腳步未停，扶著老太太往鄰居家去，一邊走多余還一邊解釋著：“祖母老奶奶，多多跟你說哦，我一大早給你買好吃的去啦！走走走，咱們還去借借好心嬸嬸的地方，多多給您買了餅子跟肉湯呢……”。

她打算還是把老太太安頓在隔壁鄰居嬸嬸家里，畢竟人家再窮，卻比眼下身無寸瓦遮身的她們強，至于空當當的宅基地邊上，也不知道昨夜是怎么過的？今天什么時候，又打哪里冒出來的那一撥人？多余連眼風都沒給她們留下一個。

多余想著，這些人既然昨晚都能平安度過，那眼下就更凍不死她們了！指不定其中還有人藏了私房，要不然就是有活下去的辦法，她一點也不想操心，也不想讓身邊的老太太操心。

怕老太太回過神來，見自己帶回吃的，一會子又要讓她讓出去給討厭鬼們吃，小氣鬼多不由的加快腳步，“快快快，祖母老奶奶，我們趕緊走。”

拉著人返回到了鄰居家門口，多余笑瞇瞇的敲開了門，想了想，送上了半斤的糖果子當成答謝，再度帶著身邊的老太太混到了人家的屋里頭，看著糖果子的份上，多余還成功的得到了鄰居嬸嬸一定幫著自己看好她家老奶奶的保證，這讓今日打算出門的多余心里放了心。

依舊窩在人家剛剛燒過早飯，還帶著余溫的灶洞前，多余與老太太一人一張餅子，臨了還捧著手里滾熱的葫蘆讓老太太喝羊湯。

好歹老太太心里也明白，自己想要活下去，還得靠著多余。

倒是沒舍得把葫蘆里的羊湯喝完，只喝了三分之一后就推拒說喝飽了，手里一大張的馕餅，也吃了三分之一后不愿意再吃，推給多余就想讓她多吃點。

多余見了搖頭，“祖母老奶奶您放心吃，我這有呢！”，揚了揚自己手里的馕餅，低頭咬了一口，多余隨即又看向老太太叮囑道：“您要是吃不完就留著當午食，中午多多沒法給您帶吃的來了，我準備出城去看看，得弄點搭小屋子的東西家來，總不能一直叨擾好心的嬸嬸……”

多余說著再度狠狠啃了兩口馕餅，等剩下一半的時候，多余不再繼續啃，反倒是謹慎的收到了她的草背篼里，這是她準備留下來的午飯。

此刻的肚子其實是沒有完全吃飽的，自打流放上路來，一路上出的力氣狠了，她的小肚皮是越來越能裝，這餅子雖大，一半卻仍舊不夠吃，多余只得狠狠喝了兩口羊湯，卻也沒舍得喝完，她準備留一點塞懷里，既能當暖寶寶，又能在外頭渴了累了的時候補充體力。

老太太把多余的一舉一動看眼里，在不需要做出選擇的時候，她還是很聰明的一個人。

把自己啃了的那一溜餅子撕下來一半，剩下的一半，老太太果斷的塞到多余寶貝的草背篼里。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祖母是個廢人，只能靠你小小年紀的去辛苦，祖母心疼啊！好孩子，這塊餅子你拿著，餓了就吃，祖母在這里坐著不動又不耗體力，一點點就夠了，不像你要出力，好孩子，是祖母拖累你了啊！”

想著一路上自己受到這個小丫頭的照顧；

想著小丫頭居然比那些個衙役還能，一路上居然能時不時弄到肉食；

這一刻，老太太心里格外慶幸，當初進了他們鎮威侯府門，給她家小七沖喜的是眼前的這個丫頭。

她是個有本事的，自己從不擔心，至于自己？就不跟著去，不給她去添亂了吧。

在老太太的唏噓叮嚀中，多余帶著合起來不到一整個的馕餅，并三分之一葫蘆的羊湯，留下了半包糖果子給老太太，自己提著她新買的小斧頭，迎著天空中飄灑的雪粒子，孤零零的走出了虎嘯關礙口的破舊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