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建元帝繼續堅持往朝堂當中安插自己的親信,并逐漸孤立白圣的親信,在不動丞相等關鍵人員的同時,將更重要的職責安排給聽命于他的官員。
也就是慢慢架空太皇太后的勢力。
這種操作并不算奇怪,很多皇帝都這么干過,比如西周年間的三公都是真正的位高權重,實權大官,而如今的三公只能算恩寵虛銜,原因就是在于他們權力被君王慢慢分化,交給了其他人。
建元帝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把本屬于丞相和御史大夫的權利分給其他官員,那樣即便擔任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官員是太皇太后的人,也不妨礙他擴大勢力,增加在朝堂中的話語權。
對此,白圣不可能看不出來。
但她并沒有出手干預,因為她在忙自己的事,當她的布局徹底穩定,即便她在朝堂中一個親信沒有,她真正想做些什么大事,或者說想阻止建元帝做些什么事的時候,建元帝必然無法阻擋。
而她的布局就是——
在全國各地,到處建廠招人。
紡織,冶金制鹽之類都要人手,開荒種植也要人手,所以在全國各地建廠招人,本來就是白圣必須要做的事情。
而她僅僅只須在建廠招人時,多在三軍士兵來源較多的區域建廠,并且優先招聘在職三軍士兵的親屬,乃至于殘疾的退伍士兵,以及陣亡士兵的親屬。
便足以輕松應對建元帝的架空。
畢竟不管君王們再怎么吹噓君權神授,實際權力就是兵強馬壯者得之,或者說,通過其他方式獲得的權利,遠沒有兵強馬壯來的穩妥實在,不可動搖。
先前白圣手握虎符,其實只能算明面上擁有調動三軍的權力,而且也僅僅只是一部分權利,如果建元帝真的撕破臉去策反三軍高層,那么白圣很可能根本無法靠虎符,去調動那些三軍士兵。
實際效果還不如孝道壓制好用。
而現在白圣做的,無疑就是真心換真心,以真心換忠誠,并且順帶著將絕大多數底層士兵,連帶著他們的親戚家屬和未來,捆綁成一個共同利益群體。
當這個利益群體正式成型后,即便未來白圣手里沒有了虎符,他們也不太可能聽從調令,去做危害白圣的事情。
忠誠于自身的利益。
永遠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出于考慮到獲得士兵的忠誠,應該比朝堂上多幾個親信更加重要,所以白圣這才睜只眼閉只眼,當沒看見建元帝的小操作,同時正好也能趁他將注意力都聚集在朝堂當中的時機,抓緊時間布局全國,擴大產業規模的同時,拉攏三軍士兵的家人親屬,幫他們就業致富。
因為彼此各有小心思,所以一時間他們祖孫倆的關系倒顯得和諧了許多。
直到五月,建元帝召見董仲舒。
董仲舒提出天人三策。
也就是天人感應,君權神授,推明孔子,抑黜百家,春秋大一統,尊王攘夷,建立太學,并改革人才選拔制度。
同時正式總結出三綱之說。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最后他還遞交了一份春秋訣獄策。
當然了,這時候建元帝還在仔細思考斟酌,以及因為白圣尚在的緣故,并不敢十分旗幟鮮明的支持,畢竟白圣先前就有跟他特別強調過,必須以黃老學說為治國根本,不得動搖,如果太皇太后已經去世了的話,他當然不需要顧忌什么,可現在白圣還活著,他無疑很擔心,白圣再來一次廢除建元新政之事。
將他費盡心思搞的改革措施。
直接一股腦全部廢除。
然后吧,還沒等他想出該怎么跟太皇太后說這事,怎么相對委婉迂回的達成自己目的,陳阿嬌那邊,在經歷她母親為期半年的勸說,以及建元帝最近都不怎么來她這,總算徹底死心,并且在最近的大朝會上親自上朝,自請下堂。
大體就是說自己無子,自覺無德。
所以自請下堂,要回娘家。
與此同時,同樣難得上朝的大長公主劉嫖也上前附和,表示愿接回女兒。
就在百官詫異,議論紛紛,建元帝也有些難以置信之際,白圣的懿旨很適時的到達,說了些一個是自己孫子,一個是自己外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既然結婚多年依舊無子,且身體也沒什么毛病,想來是沒有緣分,不必再強求。
希望能念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
不要讓他表姐孤獨終老之類的話。
白圣這份懿旨很巧妙,一句話都沒提皇帝皇后,只提表姐表弟,孫子外孫女,為的就是希望能將這件事壓制在家事范圍內,不要擴大到國家體統上去。
這樣應當能適當減輕些阻力。
不過此事畢竟也不是小事,不可能陳阿嬌一提,建元帝就立刻同意,況且百官爭議也很大,所以建元帝最后只表示會考慮,然后便匆匆退朝,離開的時候,甚至隱隱約約有種落荒而逃之感。
雖說陳皇后是自請下堂,但他還是覺得頗為丟臉,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隨著消息外傳,此事迅速成為長安城的八卦榜榜首,整個長安城知道這事的百姓,幾乎都在津津有味的討論著。
官員勛貴們也都紛紛吃瓜。
同時他們可能沒辦法直接進宮問建元帝是個什么想法,問陳皇后又是個什么想法,但是他們能去拜訪長公主啊。
下朝后沒一會兒,長公主府就迎來了許多想吃一線瓜的公主郡主,乃至于官員勛貴的夫人們,她們或直接,或間接的詢問長公主,怎么會突然支持她女兒舍棄皇后之位等等,到底在想些啥?
與此同時,建元帝也是十分想不明白的去找他母后,并仔細探討了一會。
最終得出了兩個猜測。
一是,這很可能屬于陳皇后以退為進的操作,大概就是想折騰折騰,重獲寵愛,希望能夠得到建元帝的妥協,讓建元帝多去椒房殿,屬于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行為,并沒有太過深層次的意思。
二就是,還有可能是太皇太后的謀劃,是在借此敲打建元帝不要太過分。
對應的事應該是他架空丞相權利。
而丞相是太皇太后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