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口不擇言？這就是。
王茂喘著粗氣站在洗手間的門口，此刻腦子里面一片空白。
可又像是什么都有。
王林只抬頭看了一眼勾了下嘴角就又低下頭，一物降一物。
門打開。
思如頭發凌亂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面無表情活脫脫的一副的中年怨婦模樣看著王茂，“我的就是你的？誰跟你說的？”
李慧珍？
王茂梗著脖子面紅耳赤的理直氣壯，“我奶奶說的，你是我們家花了十萬塊錢買來的媳婦，就要賺錢給我花的。”
話匣子瞬間被打開。
如洪水。
他尚且青澀的臉上滿是不以為然的表情，“不就花你點錢嗎？我那些同學都在看小視屏，也刷了禮物的，也沒見人家父母為了這點錢就鬧得要死要活的，說到底還是你自己沒用，賺得太少。連錢都賺不到，你還有什么資格讓我喊你媽。你看看我們班的同學，誰家不是房子幾套有車代步每年不說出國游也要在國內玩幾趟的，我長這么大，最遠就去過隔壁縣，被禁錮在這一個小地方坐井觀天，還談什么前途未來。我要是以后沒出息，都是你的錯。”
這指責就很嚴重了。
王林事不關己般的火上澆油，“嘖嘖，被兒子罵感覺怎樣。”
思如：滾！
目光冰冷的看著王茂，“你把我跟別人來比，說我沒用？”
王茂也不怕了。
他一聽思如這話就像是被戳中了某個痛點，頓時就原地炸了。
“你還說！”
“你有用嗎？啊？當初讓你給我買個手機，你說什么小孩子買太好的萬一掉了心疼，能打電話發短信就夠了，就只買了個一百來塊錢的老年機，還是最老式的按鍵那種，連音樂都聽不起，更別說下游戲了。我都不好意思拿到學校去，丟人！你知不知道我同學用的都是最新款全面屏炫彩系列1600萬像素的智能機，連個好點的手機都舍不得給我買，還口口生生說愛我，你拿什么來愛我。”
“才三四千的手機你都那么吝嗇，以后我結婚要怎么辦？”
“你賺不到錢，你把我生下來做什么，過苦日子嗎？”
“還有房子，明明是可以住在家里的，你卻硬要逼著搬出來，害得我都不敢帶同學回來玩，生怕被他們知道我家連房子都沒有，會歧視我。爺爺奶奶就我爸這一個兒子，你還攔著不讓回去，等到你老了，我也要這么對你。”
說了很多。
像是把這十幾年的怨氣一下全吐出來了。
安靜。
房間里空氣仿佛凝滯了，只能聽到王茂大口大口喘氣的聲音。
沒錯，李慧珍就是被她最珍視最寶貝的兒子一口一個沒用廢物刺激死的。
她沒用。
她不配當媽媽。
她給不了孩子好的生活。
她還有什么資格活著，不如死了算了。
李慧珍在這十幾年保姆式妻子單親式育兒喪偶式婚姻中堆積的壓力本就讓她患有輕微的抑郁癥了，卻一直靠兒子支撐著，如今卻被她的掌中寶心頭肉指著鼻子罵是廢物。
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反正現在兒子也長大了，有沒有她也無所謂的吧。
李慧珍的心被傷透，只一想就痛徹心扉，越想越覺得該死。
就死了。
王林聽著兒子王茂對思如的聲聲控訴，心里只覺得很解氣。
要不是這死婆娘當初鬧著要搬出去單住，他又怎會離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過上寄人籬下每月都要交房租的生活。
看人臉色終究不好。
幸災樂禍，“看吧，連兒子都說是你不對，不孝順我爸媽。你要不想兒子以后也這樣對你，就跟我回去磕頭道歉，求我爸媽原諒你，再找個時間搬回去，好好孝順他們。”
這租房的日子真特么的過夠了。
思如滿是血絲的眼睛在盯著他們看了十幾秒，才發出一聲冷笑。
“回去？回去干嘛？給你家當牛做馬？王林你特么做夢嗎？”
王林：……
他還沒說話就被王茂搶了。
“當牛做馬咋了？你是我家花錢買來的，你就該伺候我們。”
很理所當然。
思如本來盯著王林的視線慢慢的移到王茂身上，他穿著一件白色印有黑色某logo的體恤，下面一條米灰色的短褲，身長臂長腿長，已經比李慧珍高了足足一頭，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的眼睛，眼睛因為近視顯得有些凹陷難看。
斯文青澀。
但總體來說還是挺普通平凡的少年，丟在人群瞬間被淹沒的那種。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在王茂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
“啪！”
很響亮。
正在玩手機的王林渾身抖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張開嘴巴。
“你……”
這么多年，就算兒子再調皮分數考得再低，李慧珍也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別說打，連說一聲重話都要躲到廚房內疚半天。
這……要怎么收場？
王茂也愣住了。
手捂住被打的左臉，睜大眼睛看著思如，“你……你打我？”
仿佛還不敢信。
思如冷笑，“老娘辛辛苦苦賺錢供你念書供你吃喝，特么的還養出個白眼兒狼了。說老娘沒用是吧，說老娘廢物是吧。呵，你那么有骨氣，特么的有本事別花老娘的錢。”
一頓。
“忘了你才花光老子的十幾萬。”
又提這事。
王茂心里很不爽，“花了就花了，你還想怎樣，要我賠命嗎？”
思如一臉嘲諷，“你的命還是老娘給的。”
王茂臉很痛，他雙眼發紅的死盯著思如，“你敢打我！”
思如：……
不信嗎？
當即反手又給了他一耳屎。
“老娘身體力行用事實告訴你什么叫做棍棒專打不孝子。”
敢情這么多年的心血跟金錢都白花了。
李慧珍舍不得，可她不是李慧珍，如果棍棒能讓王茂很直接深切的知道某些規則不可逾越，那她不介意再使用的。
十五歲。
很多習慣已經形成，要想改變是很不容易的。
她想，李慧珍一定不希望王茂以后是由社會教好的。
但王茂不理解。
他只曉得自己被打了，丟了臉，沒了自尊，眼睛迸射出濃烈的恨意。
“我恨你！”
大吼一聲就跑出去了。